他手腕条件反射般地向后一扬，钓线瞬间绷紧，竿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道银亮的影子随着钓线破水而出，在清晨的阳光下划过一道璀璨的弧线，“啪”地一声落在了礁石上，在他脚边活蹦乱跳。
那是一条巴掌大小的银线鱼。通体闪烁着银鳞，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尾巴带着一点淡淡的蓝色。
肖胜的目光凝固了。
这种银线鱼，并不算特别珍贵，但肉质鲜嫩，是阿珠生前最喜欢钓，也最喜欢清理干净后，用最简单的方法蒸来吃的一种鱼。她总说，这鱼看着普通，却最有海的味道。
他怔怔地看着那条在礁石上挣扎跳跃的小鱼，又抬头望向那座安静的礁石坟墓。海风吹过，带来咸湿的气息，也仿佛带来了记忆中，阿珠钓到这种鱼时，那带着小得意的、亮晶晶的眼神。
是巧合吗？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用那双即使改变了容貌、握竿时依旧带着那份独特力度和稳定性的手，轻轻解下了鱼钩。他没有将鱼放入鱼篓——他今天本来也没带鱼篓。
他托着那条还在微微扭动的小银线鱼，走到礁石边缘，缓缓蹲下身，将手浸入冰凉的海水中。
小鱼感受到海水，尾巴猛地一摆，瞬间从他掌心滑脱，银色的身影一闪，便融入了蔚蓝的海水之中，消失不见。
在它尾巴最后一次摆动，掠过水面的刹那，似乎极其轻微地、无意地，扫过了那根尚未完全收回的、泛着珍珠光泽的钓线。
肖胜收回手，看着小鱼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根微微晃动的钓线。
他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心中某个沉重的角落，仿佛随着那条小鱼回归大海，也稍微松动了一丝。这不像结束，更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在他与她，与这片大海之间，再次被确认。
他重新在礁石上坐稳，再次将钓线甩了出去。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从容，更加稳定。换型后的普通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望向大海时，深处藏着一丝与这张脸格格不入的、历经沧桑后的温和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