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愿那声带着冰冷嘲讽的“白衍”，如同惊雷炸响，不仅让行水脸色骤变，更让一旁的王虎彻底懵了。
“什……什么？什么白衍？我们当中哪有叫白衍的？”王虎用力晃了晃脑袋，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像一团混乱的浆糊堵塞了他的思维。
他看看神色剧变的行水，又看看笑得妖异张扬的苏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下一秒，白衍似乎厌烦了这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他头也没回，只是极其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落下的瞬间，王虎周围的空间一阵诡异的扭曲，他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整个人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有传送的光芒，没有空间的波动，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规则层面的彻底抹除。
原地，只剩下了三人——苏愿，白衍，十一。以及，那浓郁阴影中，愈发清晰刺骨的冰冷气息。
“你什么时候贴的？”白衍抬眼看向苏愿，那双向来温润平和的浅蓝色眼眸，此刻如同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冰川，只剩下程序般的冰冷和一丝被算计后的阴郁。
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沉稳可靠的资深玩家，而像是一个终于卸下了所有面具的、高高在上的操纵者。
苏愿面对他这近乎质问的目光，却只是慵懒地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那色泽诱人的红唇，眼中流转着狡黠而危险的光芒。
“很难猜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媚意，却又冰冷如刃，“当然是在……这里。”
是在那天夜里，在他以“商议”为名潜入她房间，在她刻意挑衅、两人唇齿交缠、他意乱情迷几乎失控的那一刻。
她将那张微小的、蕴含着特殊力量的傀儡符，如同一个缠绵的吻般，悄无声息地渡入了他的体内。
于最亲密无间的距离，埋下了最致命的陷阱。
“还有一位旁观者，”苏愿的目光越过白衍，精准地投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郁阴影，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挑衅的弧度，“不打算出来吗？”
她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夜冥？”
阴影处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地翻涌、凝聚。
几乎是瞬息之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踏破黑暗，显现在众人面前。
墨色长发无风自动，暗红色的眼眸如同凝结的血晶，俊美妖异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与一丝被戳穿身份的阴鸷。
正是古堡的主人，阿斯特·冥，或者说，他真正的名字——夜冥。
他出现的瞬间，整个塔楼之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那轮苍白的月亮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血色的光晕。
“代号011，过来。”白衍的语气恢复了程序化的冰冷，不容置疑，仿佛在召唤一个出错的工具。
站在苏愿身后的十一身体猛地一颤，像是接收到了无法抗拒的底层指令。
他眼中那复杂的情愫、偏执的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毫无生机的灰暗。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垂着头，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白衍和夜冥所在的方向。
一道清冷而苍白的月光恰好在此刻穿透云层，如同舞台的追光灯，清晰地照见了塔楼之巅这诡异的一幕。
划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一边是代表着白衍与夜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郁黑暗；另一边，则是独自站立、沐浴在冰冷月光下的苏愿。
她站在光里，身影单薄，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的锐利。
“啪啪啪——”
苏愿的鼓掌声在这极具讽刺意味的场面中突兀地响起，异常响亮，充满了嘲弄。
“也难为你们了，”她放下手，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点评一场拙劣的演出，“这么早就开始布局。是在上次时空洪流冲击时，便趁机将我的011调换，送来了这个……承载了它部分属于和记忆的……赝品？”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垂着头。如同失去能源般站在黑暗中的“十一”。
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仿佛事不关己的调侃。
“可是，”苏愿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直刺白衍和夜冥，“你们难道忘了？011，早就不再是你们最初设定的那个冰冷程序了。它是由我亲手改造、核心代码被彻底重塑的系统！它的最高权限，它的底层逻辑，从来都不是忠于你们这些所谓的‘创造者’，而是——”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冰冷：
“——唯、一、忠、于、我。”
“我赋予它的设定，是毫无保留、超越程序逻辑的……爱。”
苏愿的眼神淡淡地从他们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那个垂着头的“十一”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所以，即使只是一个被你们塞入了部分数据的赝品，也不可避免地……承接了他那庞大情感数据库中，哪怕仅仅十分之一的……执念。”
夜冥那双暗红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苏愿，终于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声音低沉而压抑：“你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苏愿闻言，微微歪头，做出一个深思的表情。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摊开双手，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可能……”她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忘记吧。”
“怎么可能？！”白衍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那次时空洪流的强度，连你的系统都受到了重创，几乎湮灭！你怎么可能……”
而他，是他亲手将她从那片混乱的时空碎片中“拯救”出来的，她当时的状态，绝无可能是伪装！
原来，从一开始，从她“失忆”、被他“救回”的那一刻起，这一切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伪装！一场为了彻底摆脱他们、精心策划的盛大骗局！
“是，”苏愿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是011，我的011，在最后关头，强行切断了它与我的大部分链接，替我承受了几乎所有的伤害。所以，我才会如此‘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陪着你们演了这么久的戏。”
“苏愿，”夜冥看着她，这个一次次跳脱于他们规则之外的女孩，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从始至终，你都在将计就计？”
“你们为我精心布局的这一切，”
苏愿环视着这座压抑的古堡，感受着脚下那蠢蠢欲动的邪恶法阵，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不过是我顺着你们设定的剧本，却又完全脱离你们掌控的……一条新路线罢了。”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白衍和夜冥，那眼神如同看着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可怜虫：
“看着你们，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沉沦，陷入这场由我引导的、名为‘爱’的编织谎言中……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