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秦老回下榻之处后,他立刻召集亲信幕僚,依据秦老的警示,连夜商讨应对之策,试图制定一个初步的防灾疏浚方案。
然而,几个关键的难题如同拦路虎般横亘眼前:一是清丰县内主要河道“清河”下游淤塞严重,疏浚工程浩大,短期内难以完成;
二是县内可用于泄洪分流的地理条件有限,且涉及部分民田、村落,协调困难;
三是即便疏浚分流,若洪峰过大,如何确保县城核心区域及周边重要村镇的堤防稳固?
每一个问题都牵扯甚广,让姚海峰和幕僚们绞尽脑汁,进展缓慢。
他本欲再寻机会请教秦老,哪怕只得只言片语的指点也是好的。
却不料秦老因年事已高,连日奔波加之偶感风寒,竟病倒了,直接闭门谢客静养。
姚海峰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扰,嘴上急得燎泡都起了好几个。
与此同时,学堂的生活按部就班地重启。
假期飞逝,再次回到学堂,陈耀祖发现乙班的同窗竟少了小一半。
一问才知,那些同学本就不是奔着科举来的,家中送他们来徐夫子处,只因夫子教学得法。
一年光景足以识文断字、明理晓事,出去足以谋个账房、文书之类的体面差事。
如今“学业”已成,自然不必再来。
陈耀祖心中虽有一丝淡淡的怅惘,但也明白人各有志,各自有路要走。
这日下午,原本是徐夫子授课的时间,夫子却迟迟未至,只让徐伯传话,令学子们先行温书自习。
而此刻,学堂后院那间安静的书房内,徐夫子正与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对坐——正是愁眉不展的姚海峰。
“文远兄,此事关乎一县生灵,弟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姚海峰揉着额角,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他与徐守业(字文远)是旧识,深知对方才学,虽不专水利,但或许能有不同视角。
他展开随身带来的清河水利图,铺在书桌上,指着几处标记的红圈叹道:
“难点有三:其一,清河下游至黑水湾一段,淤积最甚,河床抬高,若要大规模疏浚,耗时耗力且银钱不足;
其二,县东虽有旧渠可作分洪之用,但渠窄且多年失修,拓宽深挖必占民田,补偿安抚皆是难题;
其三,即便疏浚分流成功,若遇超量洪峰,县城东南方向的堤坝年久失修,恐难承受冲击。
这三个难关,如同死结,绕不开,解不了啊!”
徐夫子凝神细看图纸,眉头紧锁。
他于经史子集钻研颇深,于此等实务工程却非所长。
他沉吟良久,方缓缓道:“姚兄,此事确乎棘手。
依愚公浅见,或可先集中人力物力,优先疏浚黑水湾最险要处,虽不能治本,或可暂缓燃眉之急?
至于分洪旧渠,或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与乡绅百姓商议,许以日后补偿或减免赋税?
加固堤坝之事,更是需从长计议……”
他提出的建议虽中肯,却多是老生常谈,难以从根本上破局。
姚海峰听罢,眼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黯淡下去,苦笑道:
“文远兄所言甚是,这些……我也思虑过,只是施行起来,处处掣肘。
罢了,看来还是需得等秦老身体好转,再寻机请教。”
两人又叙谈片刻,姚海峰心绪不宁地起身告辞。
或许是因为焦虑过度,他竟不慎将桌上那张水利图遗落在地,而两人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