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如霞,白梅似雪,黄梅若蜜,粉梅像少女含羞的面颊,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傲然绽放,幽冷的清香沁人心脾,涤荡胸襟。
园中已是人流如织,多是文人墨客、士子书生,个个锦衣裘袍,谈笑风生。
陈耀祖注意到,许多人为了风度,穿得并不厚实,只能在寒风中强作潇洒。
他暗自庆幸自己明智的选择——臃肿就臃肿吧,暖和才是实在的。
徐夫子带着他们三人,与相熟的文友寒暄见礼。
三人谨记夫子教诲,举止得体,应答从容,虽初次参与此等场合,却并无怯场之态。
也没有东张西望失了分寸,令徐夫子颇感欣慰,捋须微笑。
找到位置落座后不久,姚宗胜果然出现了。
他今日一身月白锦袍,外罩银狐皮坎肩,头发用玉簪束起,打扮得贵气又风雅。
他先恭恭敬敬地向徐夫子行了礼,然后竟破天荒地对着陈耀祖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虽然那眼神深处依旧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陈耀祖三人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回礼,言语间满是“同窗之谊”的亲切,场面话做得滴水不漏。
毕竟谁出门在外还不是个装货。
姚宗胜显然没料到他们如此“上道”,愣了一下,才略显僵硬地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
刚一坐下,他那刻意维持的翩翩风度便松懈了几分。
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无褶皱的衣襟,果然如三人所料,还是个那个“装货”。
又过了一会儿,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只见姚县令陪着几位老者缓步走入园中,在最前方的首席落座。
那几位老者虽布衣简从,但气度雍容,特别是其中一位老者,皮肤黝黑,看起来倒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官员。
对方目光湛然,姚县令在他们面前也显得颇为恭敬。
徐夫子低声告知,那几位是致仕归乡的京官和地方大员,虽无实权,但德高望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真正的大人物。
姚县令作为东道主,首先致辞,对两位老大人及诸位来宾的到来表示欢迎,说了一番“以文会友,共赏梅韵”的场面话。
两位老大人也谦和地回应,勉励在场青年才俊奋发向上,将来为国效力,光耀乡梓。
寒暄过后,便进入了文会的正题。既是赏梅,咏梅诗自然是重头戏。
侍从们迅速在各案桌上摆好笔墨纸砚。园中诸人,无论老少,皆凝神思索,或挥毫泼墨,或捻须沉吟。
陈耀祖、王富贵、潘仁三人却是面面相觑。
作诗?徐夫子还未正式深入教授此道呢!
平日虽学过对仗平仄,但独立成篇,尤其是即景赋诗,对他们来说难度太高了。
徐夫子显然也知根底,并不要求他们献丑,只低声道:“你等可于心中默想,或在纸上试写一二句练笔,不必呈上。”
姚宗胜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铺纸蘸墨,略一思索,便流畅地书写起来,俨然成竹在胸。
三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尝试。
陈耀祖搜肠刮肚,回想看过的咏梅诗,结合眼前景致,磕磕绊绊地凑出一首:“白雪压枝头,红梅点点开。寒风吹不尽,香气过墙来。”
写罢自己一看,简直是不知所云的打油诗,顿时脸上一热。
王富贵和潘仁的境况也差不多,憋得脸红脖子粗,写出来的句子更是勉强。
徐夫子接过他们私下传递的纸条看了看,无奈地笑了笑,宽慰道:“初次尝试,已属不易。
诗赋之道,非一日之功,日后勤加练习便可。”
话虽如此,他心中还是略感遗憾,尤其对文章出色的陈耀祖,在诗才上似乎确实少了些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