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血浆和硝烟凝固，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奉军的围攻如同不断收紧的铁箍，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北伐军这最后的核心阵地。
环形防御圈已经缩小到以陈雅插旗的那片废墟为中心，半径不足五十米的狭小区域。两侧的楼房早已彻底失守，残存的战士被迫退守到街心的瓦砾堆、炸毁的装甲车残骸和几个用沙袋匆匆垒起的掩体之后。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从三个方向倾泻而来，打在掩体上噗噗作响，溅起一串串土石碎屑。流弹在空中尖锐地呼啸，不时有战士被击中，闷哼着倒下，鲜血迅速染红身下的焦土。
“机枪！左边！快！压制那个窗口！”陈雅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失声，但她依旧在咆哮，驳壳枪的枪管因为连续射击而烫得吓人。她半蹲在一处断墙后，赤红的眼眸扫过战场，不断下达着命令，尽管这些命令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反抗。
战士们忠实地执行着。一挺仅存的重机枪喷吐着火舌，艰难地压制着东面楼房一个不断冒出枪焰的窗口，但很快就被更密集的火力打得哑了火，射手连同副射手一起倒在血泊中。立刻又有战士扑上去，接过机枪，继续射击，直到再次被压制或牺牲。
奉军的骑兵虽然因为街道障碍无法直接冲锋，但他们的马枪精准地收割着暴露的目标。步兵则利用废墟和烟雾的掩护，一步步逼近，手榴弹如同冰雹般砸过来！
“轰！轰！”
爆炸在狭小的防御圈内不断响起，破片四射！
“啊——！”一个年轻的战士被弹片击中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医护兵！”有人嘶吼，但哪里还有专职的医护兵？早就伤亡殆尽了！一个手臂负伤的战士爬过去，试图用撕下的布条帮他堵住伤口，却被一发不知从哪飞来的子弹打穿了头颅……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弹药越来越少，手榴弹已经告罄，步枪子弹也所剩无几。
战士们开始上刺刀，准备最后的白刃战。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硝烟、血污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们看着那面依旧在硝烟中顽强飘扬的赤旗，又看向他们的政委。
陈雅感受到了这种目光。她也知道，最后的时刻恐怕真的要到了。她摸了摸腰间，只剩下最后一个驳壳枪弹匣和一颗木柄手榴弹——那是留给她自己的。
她深吸一口满是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胸腔火辣辣地疼。她再次看向那面赤旗，旗角已经被炮火燎去一块，但依旧倔强地飞扬。
张木头……看来……这次真的要失约了…… 这个念头闪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随即被更强大的意志压下。
她猛地站起身，几乎完全暴露在枪林弹雨之中，高举着那颗手榴弹，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声音破碎却如同惊雷：
“同志们！黄泉路上！结伴同行！来世再举赤旗！杀——！！”
这声最后的动员，如同点燃了所有残存战士心中最后的血性！
“杀——！！！”
“跟狗日的拼了——！！”
“北伐万岁——！！”
震天的怒吼从这片绝境中爆发出来！残存的北伐军战士，如同受伤的猛虎，端着刺刀，甚至举着工兵铲、砖头，向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奉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白刃战瞬间爆发！金属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利刃入肉声瞬间成为主旋律！这是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陈雅也拔出了刺刀卡在枪口，刚要冲出去——
“咻——噗！”
一声沉闷的撞击！她只觉得右肩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剧痛瞬间传来，温热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肩部的军装！
中弹了！
她咬紧牙关，试图稳住身形，但右臂已经使不上力，步枪脱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