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布军装的守军们惊恐地尖叫着,他们慌乱地从二楼的窗户跳进江中,试图逃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然而,江水的冰冷和湍急让他们的逃生之路充满了危险。
陈雅见状,毫不犹豫地抓起信号枪,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掩体。她迅速跑到一个开阔的地方,举起信号枪,瞄准天空,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一枚鲜红色的照明弹如同一颗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焰,刺破了弥漫的硝烟,直冲向天空。瞬间,整个战场都被照亮了,那明亮的红色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全体冲锋!李明远的吼声与军号同时炸响。陈雅跟着第二梯队跃出战壕时,突然瞥见右翼灌木丛里寒光闪动。
她本能地扑倒身侧的小号手,三发子弹擦着后背将背后的军用水壶打穿。泥浆混着凉水浸透后背,她摸到腰间手榴弹却犹豫了——灌木后传来孩童惊恐的啜泣。
别开枪!她用四川方言大喊,拽下染血的红袖章挥舞。十米外钻出个满脸烟灰的川军少年,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少年扔掉打光子弹的汉阳造,突然跪下重重磕头:长官饶命!这是我幺妹......陈雅的手还按在枪套上,喉头发紧想起三小时前刚宣读的俘虏政策。最终她解下干粮袋抛过去:往北走找收容队。
渡口争夺战持续到日头西斜。陈雅蹲在临时包扎所给伤员喂水时,李明远带着满身火药味闯进来:赵鸿勋派骑兵营从侧翼包抄!她扯下绷带扎紧散乱的短发,抓过阵亡战士的步枪:我带警卫排去填缺口。
暮色中的白龙江泛起血沫。陈雅趴在弹坑里,看着百米外川军骑兵的马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想起当初在唐努乌梁海听课,那个苏联顾问说现代战争里骑兵已无用处。此刻却清晰听见马匹粗重的喘息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领头军官镶金牙的反光。
打马腿!她的吼声被淹没在手榴弹爆炸声中。警卫员小周突然跃出掩体,抱着集束手榴弹滚向马队。陈雅瞳孔骤缩——这个江西籍小战士昨天还因为偷吃老乡地瓜被她的同僚关过禁闭。剧烈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她拍在焦土上,热浪裹着血肉碎块砸在钢盔上叮当作响。
当后续部队终于撕开防线时,陈雅正用刺刀撬开扭曲的机枪支架。渡口石阶上躺着匹濒死的战马,肚肠外溢却仍在抽搐。她颤抖着手对准马头扣动扳机,转身看见李明远站在浮桥残骸上,背后是烧成焦炭的龙王庙梁柱。
两小时后,伤亡统计出来了。总指挥的声音像从很远地方传来,比预计多三成。陈雅低头擦拭自己的党徽,江风卷着灰烬掠过残破的军旗,对岸山崖上传来夜猫子凄厉的啼叫。
“老师,打赢了,但……”她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小雅啊……不要低估了敌人的力量,以后的伤亡,还多得很……”温和的湘江口音自总指挥口中吐出,“同志们的牺牲不会没有价值,我们,不应该因为伤亡而害怕。为了一个人民的东方,我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的目光飘向很远很远,那是长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