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4月的巴黎郊外飘着细雨,法兰西公社第三兵工厂的天窗被雨点击打得噼啪作响。安娜·潘克赫斯特蹲在十五米高的脚手架顶端,鼻尖几乎要贴上正在组装的炎枪2型导弹外壳。她突然摘下护目镜,对着下方调试陀螺仪的技工们喊道:第七号铆钉的扭矩少了半圈!
金属回音在穹顶下震荡时,玛格丽特·卡隆正踩着梯子攀上平台。公社主席褪去常穿的暗红色制服,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橙红的鬈发塞在贝雷帽里,活像普通装配女工。你的耳朵比示波器还灵敏。她将热可可放在钢梁上,指腹抚过导弹银灰色蒙皮,上周试射时发动机提前三秒熄火,果然在燃料泵里发现了这颗松动的铆钉。
安娜没有抬头,游标卡尺在尾翼接缝处游走:不列颠船厂的老师傅说过,机器会唱歌。她突然用扳手敲击燃料舱,清脆的颤音沿着钢架传导,听这个F大调——压力阀弹簧疲劳了百分之十五。
玛格丽特轻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镀铬怀表。当表盖弹开时,安娜突然僵住——表盘玻璃上蚀刻着复杂的雷达天线阵列图,秒针走动时,蛛网般的刻痕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斑。
沃森·瓦特同志送来的新玩具。玛格丽特转动怀表,让光斑扫过导弹垂直尾翼,他们说这能隔着海峡看见多佛尔的渔船。
安娜的翡翠色瞳孔骤然收缩。她抓过怀表贴在耳边,机械齿轮的咔嗒声与远处蒸汽锤的节奏形成奇妙共振。示波器的绿色波纹突然在她视网膜上闪回,那些在伯明翰实验室彻夜观测的雷达脉冲,此刻正沿着脊髓窜上后脑,与导弹尾焰的轨迹交织成几何风暴。
玛格丽特!她猛地抓住好友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肌肤,如果让雷达波束代替陀螺仪......
话音未落,安娜已经顺着钢索滑向地面。她撞开正在搬运图纸的学徒,沾满机油的手掌在雪白绘图纸上拖出长长的抛物线。技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英国姑娘撕开衬衫下摆,用炭笔在亚麻布上狂草方程式,裸露的腰线在四月寒风里泛起细密疙瘩。
潘克赫斯特同志!戈达德举着双筒望远镜从观测台冲下来,美式英语夹杂着俄语脏话,见鬼的你在破坏国家财产......
闭嘴罗伯特先生!安娜用扳手敲打导弹外壳,叮当声在车间激起层层回音,告诉我炎枪的最大过载!
12个G!但是......
足够让接收机在自旋中保持稳定!安娜的炭笔突然折断,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在导弹整流罩上画出带血的坐标系,把磁控管装在导引头里,圆锥扫描时每分钟转八百次......
玛格丽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将蘸水钢笔塞进安娜颤抖的手指间。公社主席解开自己的羊毛披肩裹住英国科学家,对匆匆赶来的卫兵摆手:去把b区仓库的雷达组件全搬来,再带两箱黑咖啡。
当图灵夹着密码本走进车间时,险些被满地狼藉绊倒。二十台拆解的雷达显示器像破碎的甲壳动物匍匐在地,电缆与导弹零件纠缠成诡异的共生体。安娜正跪在中央,将六个磁控管绑成蜂巢结构,垂落的金发梢还粘着松香焊锡。
我们需要非线性方程组。她突然抬头,泛血丝的眼睛盯着数学家,电磁波在超音速流场中的偏微分......
图灵默默掏出随身计算尺。当冰凉的黄铜尺滑过安娜掌心时,她突然握住数学家的手腕:不对,应该用拓扑学!把三维空间映射到希尔伯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