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是忧心丧仪诸事?年世兰见他眉宇深锁,纤指无意识绞紧锦被。
皇帝倏然回神,迅疾掩去眼底厉色,重新握住她微凉的手:与丧仪无干。他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语气愈发郑重,朕方才思忖,你为朕诞育皇嗣,功在社稷。朕欲晋你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享金册金宝,统摄六宫事。
年世兰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惶,竟挣扎着要下榻行礼。皇帝急忙按住她肩头,却见她已踉跄跪倒在锦毯上,声音带着哽咽:皇上厚爱,臣妾万万不敢领受!皇后娘娘凤仪犹在,臣妾若僭居皇贵妃之位,岂非冲撞中宫?此其一也。
她抬起泪眼,继续恳切陈词:皇贵妃之位尊崇,臣妾德行浅薄,实在不敢忝居。此其二也。更何况太后娘娘甫驾崩,举国同悲,臣妾若在此时因生子晋封,岂不令天下人指责臣妾不孝不敬?更会损及皇上清誉。求皇上三思!
皇帝凝视着她跪伏在地的纤弱身影,眼底情绪翻涌。他何尝不知她句句在理,可正因如此,更觉心疼。沉默良久,他终是俯身将她扶起,指尖拭去她面上泪痕:是朕考虑不周。且起来说话。
指尖悬在婴孩颊侧,凝视着那团小小的身影,皇帝语中浸满蜜意柔情:那便先为孩儿定个名讳——唤作可好?
晟?可是日字当头那个晟?
正是。皇帝颔首,轻触婴孩蜷缩的指节,那云朵般的触感让他目光愈发柔软,此字读若时,寓意光明炽烈。你瞧这孩子啼声清越,眉目间自带朗澈之气,似将满殿月华都敛入骨血,来日必是霁月光风;读若时,又暗合建功立业之期许。朕愿他此生不必困于宫闱倾轧,能凭自身立世,成就不凡。
语声微顿,望向窗外玉轮,声线愈发轻缓:更妙的是这字形态——日升于成上,恰似朝阳跃过山巅,渐次铺陈万丈光华。你临盆之时,正值秋雨初霁,云破月来。这孩子降临得这般恰好,倒像是为朕涤尽连日阴郁。
年世兰静静聆听,泪珠无声浸湿锦被。望着皇帝眼中毫不掩饰的珍视,再看向摇篮中安睡的晟儿,心口暖意翻涌:晟儿......当真是极好的名字。
皇帝俯身以指腹拭去她眼角湿意,温声道:且安心歇息,朕在此守护你们母子。
待年世兰呼吸渐匀,沉入梦乡,皇帝方轻轻起身。在摇篮边驻足片刻,深深凝视弘晟睡颜,眼底闪过难以割舍的眷恋,终是决然转身。廊下夜风裹挟秋寒,拂动龙袍广袖,他面上温情尽褪,唯余冰封般的冷峻。
苏培盛躬身趋近:万岁爷可要摆驾养心殿?
皇帝未应,只向暗处略一颔首。玄衣夏刈自柱后悄无声息地显现,跪伏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