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先要拜见宜修(2 / 2)

雁宁踩着晨光进了宫,石青色的三品诰命吉服熨帖笔挺,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缠枝纹,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庄重。只是那微微攥紧的袖口,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一路跟着引路太监走,脚下的金砖光可鉴人,映得她身影单薄。到了景仁宫门前,太监停步唱喏,雁宁深吸一口气,敛衽整衣,依着来时陈妈妈教的规矩,垂首缓步而入。

殿内香风微拂,宜修正端坐在上首翻看着账册,见剪秋引了人来,便抬眸望去,嘴角噙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她原以为是哪家宗室的命妇,礼数都已备妥,却在听见那句“臣妇他他拉氏,年希尧之妻,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时,指尖猛地一顿,握着账册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年希尧之妻?

宜修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喉头一阵发紧,竟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她忙侧过脸,用帕子掩住口,肩膀微微颤抖,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冷意——来得正好。

雁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失了礼,慌忙伏在地上,声音都带着颤:“臣妇……臣妇不知何处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好半晌,宜修才缓过气来,她定了定神,抬手揉了揉胸口,似是真的难受,抬眼看向伏在地上的雁宁时,语气又软了下来:“无妨,只是方才茶气呛着了。你起来吧,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

雁宁这才敢慢慢起身,依旧垂着眼不敢抬头,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

宜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算计,淡淡道:“你既是华妃的兄嫂,便是自家人。来本宫这里,也无需太过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她说着,看向剪秋,“去取那罐湖广总督新献的英山云雾茶来,给年夫人带回去尝尝。”

剪秋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精致的锡罐。

宜修指着茶罐道:“这茶口感清润,最是养人。你且带回府去,平日里招待客人,也算份体面。”

雁宁忙又福身:“谢皇后娘娘恩典。”她心里却越发不安,皇后这态度太过温和,可方才那骤然的失态,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喘不过气。

宜修放下茶盏,指尖在描金的杯沿轻轻滑过,语气依旧是方才那般柔和,仿佛只是姐妹间闲话家常:“说起来,世兰在宫里这些年,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从前那般鲜活。”

雁宁垂着眸,不敢接话,只觉得殿内的香气都变得有些滞闷,压得人胸口发沉。

“她素来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宜修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在嘴角浅浅挂着,“只是这宫里不比家里,人多眼杂的,行事太张扬,难免会惹些非议。前几日御花园里,她宫里的小太监,竟与景阳宫的人起了争执,推搡间还打碎了景阳宫的花盆——说到底,还不是仗着她的势,觉得宫里没人敢管?”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雁宁心上,让她猛地一僵。她虽未见过年世兰,却也听闻这位小姑在宫中极受宠,性子想来是烈的。可皇后这话,看似在说“非议”,实则句句都在指华妃恃宠而骄、纵容下人,偏又裹着“体谅”的外衣,让她连反驳都无从说起,只能僵在原地,后背的汗越浸越多。

“娘娘宽和,不与小姑计较。”雁宁嗫嚅着,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臣妇……臣妇回去后,若有机会,定会劝劝小姑,让她在宫里多留心些。”

宜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面上的笑意却更柔和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桌沿:“你有这份心便好。不过也不必太当真,世兰受皇上宠爱,偶尔任性些,皇上也容得。只是咱们做长辈的,看着她这般不知收敛,总难免替她捏把汗——毕竟这宫里,树大招风啊。”

一句话,既点了华妃“恃宠而骄”,又暗指年家权势太盛招人嫉恨,最后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落个“忧心晚辈”的好名声。雁宁虽笨,也隐约觉出不对,却只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