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眸光忽然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对剪秋吩咐:“去,把安贵人叫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不多时,安陵容敛衽而入,一身素色宫装衬得她愈发纤弱,只是袖口那簇满绣的玉簪花,针脚密得透着股不甘人后的心思。她刚站定,宜修便抬眼细细打量,目光在她微颤的睫毛上顿了顿,才慢悠悠道:“绘春,赐座。”
安陵容谢了恩,坐下时指尖攥紧了帕子。皇后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般郑重唤她来,定是与甄嬛脱不了干系。她垂着眼,听宜修沉声道:“甄嬛那桩事,闹得宫里沸沸扬扬,你在旁看着,可有什么见地?”
安陵容心头一凛,面上却稳着:“娘娘明鉴。甄嬛素日里最在意的,一是皇上的恩宠,二是旁人的敬服。她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婢女,槿汐沉稳,浣碧却总透着几分野心。如今浣碧得了皇上恩典,嫁入果郡王府做侍妾,甄嬛嘴上都十分不满顶撞皇帝,心里定也恨极了浣碧。”
“哦?听你这意思,她是嫉妒浣碧能嫁入果郡王府?”宜修端起茶盏,茶盖刮过水面,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嫉妒倒不至于。”安陵容声音压得更低,“从前她的惊鸿舞一舞惊艳,全仗着果郡王在旁吹笛衬得意境;后来冰天雪地里引得满殿蝴蝶,若非果郡王从昌平带回暖地的蝶种,哪有那般风光?咱们困在这四方城里,果郡王却能自在出入,替她寻尽这些旁门左道。依臣妾看,她不是嫉妒浣碧,是见着浣碧嫁了果郡王,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被勾得泛酸了。”
“放肆。”宜修斥了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宫规森严,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王爷有私。”嘴上说着斥责,语气里的纵容却藏不住。
安陵容垂首浅笑,不接话茬。宜修又道:“你可知本宫唤你来,是为了什么?”
“莫非娘娘想……”安陵容抬眼,目光里带着试探,“了结了她?”
宜修放下茶盏,冷笑道:“她的命,还没贱到让本宫动心思的地步。只是这开春了天还凉着,澄兰馆四面透风,她素来畏寒,怕是熬不住。你替本宫想个法子,让她这日子,再难捱些。”
安陵容瞬间会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娘娘放心。永和宫的康常在与慧答应,早就恨极了甄嬛。从前皇上总往她哪里去,把她们抛在脑后,怨气积了不少。这二人本就鲁莽,臣妾稍加点拨,保管让澄兰馆不得安宁。”
“很好。”宜修指尖轻叩着紫檀木桌,尾音里透着寒气,“手脚得干净,宫里的眼睛多,一根头发丝都能掀起风浪。”她抬眼看向安陵容,眸色沉沉,“祺贵人那边,本宫已用红麝香珠绝了她的念想。如今这后宫,能替本宫分忧的,也就只有你了。”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做的事,都往年世兰头上推——她树敌多,正好替你挡箭。”
这话是蜜糖,也是砒霜。安陵容膝盖一软跪得笔直,声音发颤却透着狠劲:“臣妾万死不辞,定不负娘娘所托!”
待她退下,剪秋捧上热茶,低声道:“娘娘,安贵人城府太深,恐日后难以驾驭……”
“城府不深,怎配在这宫里活?”宜修望着窗外枯枝上挂着的残雪,语气冷得像冰,“让她们斗,斗得两败俱伤,本宫这景仁宫才能稳如泰山。”
寒风卷着雪沫子砸在宫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像极了无数冤魂在暗处哭嚎。而澄兰馆内,甄嬛尚不知晓,一张由皇后默许、安陵容引线的网,已在她头顶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