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太后猛地喷出一口浊痰,脸色瞬间青紫。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双手在榻上胡乱抓挠,指甲刮过锦缎,留下一道道白痕。宜修也慌了,方才的狠厉瞬间褪去,她忙推了竹息一把:快!拿茶水来!
竹息手忙脚乱地倒了茶,宜修亲自端着碗,硬往太后嘴里灌。滚烫的茶水顺着太后的嘴角流下,浸湿了寝衣,直到灌完第三碗,太后的喉咙里才发出一声微弱的声,身子一软,彻底昏了过去。宜修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忽然觉得指尖发凉——她怎么就说了?怎么就把隆科多的死状说出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畅快。这么多年,太后总拿着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压她,总护着端妃敬妃,总念着那个早已作古的隆科多。如今把真相捅破,倒像是拔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竹息替太后掖好被角,眼眶通红:娘娘,您明知道太后最挂心隆科多大人......
你只需好好照顾她,别的不用管。宜修打断她,转身走到窗边。窗外的风裹着寒气吹进来,她拢了拢衣襟,心里却乱得很。小平子今日不在,绝非偶然,定是御前出了什么事。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翊坤宫的常乐打了个千进来,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妃娘娘有句话,要亲口说给您听。
滚出去!宜修猛地回头,眼底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年世兰的人,年世兰的话,每一样都让她恶心。她夺过竹息手里的茶盏,朝门口砸去,瓷盏在门框上撞得粉碎,茶水溅了常乐一裤脚。
娘娘息怒!常乐跪在地上,声音却没怯,奴才若不说完这话,回去也是个死。您先听着,听完了要打要罚,奴才都认!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御前宫女芳若,偷了康熙爷传下来的玉骨瓷茶盏,人证物证都在,还牵扯着澄兰馆的甄常在。华妃娘娘说,这事得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芳若?甄嬛?宜修的怒火忽然滞住。她想起甄嬛刚入宫时,芳若作为教习嬷嬷对其格外照拂,如今两人牵扯上偷盗御物,倒像是送上门的把柄。常乐见她神色松动,又补了一句:咱们娘娘知道您与甄常在不算和睦,如今皇上都动了气。芳若是甄嬛的教习嬷嬷,这两人若是沆瀣一气......他故意留了半句,起身匆匆退下,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惹祸上身。
娘娘,华妃素来狡诈,这会不会是她设的局?剪秋急道,她故意把这事告诉您,是想让您出头对付甄嬛,自己坐收渔利!
宜修没说话,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小平子今日不在寿康宫,定是被御前查案的事绊住了;年世兰敢把康熙爷茶盏搬出来,就绝不会作假——那是灭九族的罪名,她不敢赌。更重要的是,甄嬛若真与芳若勾结,皇上绝不会容她。而自己只需推波助澜,让皇上秉公处理,既除了甄嬛这个隐患,又能让年世兰欠自己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你去养心殿传本宫的口谕。宜修转过身,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冷静的算计,就说芳若偷盗御物,事关先祖遗物,又身为莞贵人的教习嬷嬷,必定难辞其咎,请皇上不必顾及后宫情面,一切按律处置。
剪秋虽仍有疑虑,却还是应声而去。宜修走到榻边,看着太后昏迷的脸,忽然轻轻笑了。年世兰想借她的手除甄嬛,她又何尝不是想借年世兰的手,搅乱这后宫的浑水?等甄嬛倒了,下一个,便是年世兰。
她伸手,轻轻拂去太后额前的碎发,指尖冰凉:皇额娘,您看,这后宫的棋局,终究还是得由儿臣来下。榻上的太后毫无反应,只有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像一场无声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