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同学,忽然开口,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可不是嘛,做非诉的瞧不起做诉讼的,做诉讼的里面”
“做金融商事的又瞧不起做民事刑事的。”
“律所之间更是,红圈所的看不起规模所”
“规模所的看不起精品所,精品所的又看不起那些夫妻老婆店。”
话说到这里,那人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至于那些单干的个人所嘛……基本就在鄙视链最底端了,跟街边摆摊的也差不了多少。”
另一个同学立刻会意,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嘛,想当年有些人是学生会会长”
“叱咤风云,现在不也只能开个个人所“
“天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离婚官司,真是可惜了啊。”
话音落下,好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朝陆承言这边瞟了过来。
包厢里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陆承言握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他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的他,还在业内顶级的“天启律所”。
凭着一股不要命的拼劲,业绩突出,眼看着就要从授薪律师晋升为高级合伙人。
可就在傅景行风光大办婚礼后的第三天,他被律所毫无征兆地开除了。
理由是“发展理念不合”。
这种鬼话,骗骗刚毕业的实习生还行。
后来,他以前的上司,那个一直很看好他的部门主管,私下里请他喝了顿酒。
酒过三巡,主管才拍着他的肩膀,满是惋惜地暗示了一句。
“承言啊,你得罪了圈子里不能惹的人。”
之后他去应聘其他几家大规模律所,无一例外。
全都在最后一轮面试后,以“背景审核存在问题”为由拒绝了他。
从那一刻起,他就隐约猜到了。
能有这么大能量,在整个海州律师圈封杀他的。
除了那位刚刚成为冯修文女婿的傅景行,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只是,他没有任何证据。
那是一种被人扼住喉咙,却连对手是谁都无法百分百确定的无力感。
最终,他只能选择单干,开了现在这家专打离婚官司的个人工作室。
“哟,这不是咱们当年的陆大会长吗?”
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陆承言抬起头。
傅景行端着一杯红酒,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眼神里却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轻蔑。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跟班,一个个都用看好戏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整个包厢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傅景行晃了晃杯中的液体,明知故问。
“班长,好久不见,这一年多,你的个人所发展得怎么样啊?”
那语气里的挑衅,几乎要溢出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陆承言的反应,看他会如何应对这场蓄谋已久的羞辱。
陆承言心头的那股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跟这种小人动怒,不值当。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然后,他才抬起眼,迎上傅景行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还行吧,一年收入百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