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安排过来?”王总眯起眼,手指敲了敲桌子,“那你们林晟就等着破产吧。我告诉你,他求我的事多了,这200亿,是看在你是‘艺术家’的份上,才松的口。”
录音笔的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苏媚能感觉到掌心的茧子在发烫——那是练水袖磨的,十五年了,她第一次觉得这茧子像在提醒她,什么该守,什么该放。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杯沿碰得嘴唇发颤:“我知道了,王总。我回去跟团员们商量,尽量安排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媚听着王总吹嘘自己“批了多少贷款”,看着他把雪茄灰弹在采茶舞的照片上,没再反驳。直到王总喝得半醉,被助理扶着出门时,还回头说“苏团长,下周我等你消息”。
苏媚走出锦绣阁时,晚风一吹,才发现练功服的后背全湿透了。她摸出录音笔,按下停止键,屏幕上显示“已录音1小时23分”。她把笔放进随身的舞蹈包,拉上拉链,像藏了个沉甸甸的秘密。
回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缝东西,手里拿的是外婆的采茶舞戏服——天蓝色的布料,袖口的补丁又开线了,母亲正用青线跟着原来的针脚缝。父亲坐在旁边,手里攥着张报纸,是市歌舞团的招聘启事,上面“非遗舞蹈传承项目负责人”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回来了?”母亲放下针线,赶紧去热饭,“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苏媚没说话,坐在沙发上,把录音笔放在茶几上。父亲看她脸色不对,拿起录音笔,又放下,把报纸推到她面前:“市歌舞团的张教授,你还记得吧?他昨天来家里了,说这个项目缺个懂采茶舞的人,特意让我给你留着。”
张教授——苏媚的启蒙老师。当年她从市歌舞团走,张教授送她到门口,说“你要是想回来,非遗项目永远给你留位置”。她想起林晟挖她时说的话:“我给你钱,让你把采茶舞跳遍全国,比在市歌舞团有出息。”可结果呢?她没跳成采茶舞,倒成了陪酒的“艺术家”。
“张教授还说,”父亲顿了顿,声音放轻,“林晟当年跟市歌舞团说‘资助非遗项目’,结果钱一分没给,还把你挖走了。”
苏媚拿起招聘启事,指尖划过“非遗传承”四个字,突然哭了。她走到母亲身边,拿起外婆的戏服,袖口的青线补丁还在,阳光照上去,像一片小小的茶山。她想起外婆教她跳采茶舞的样子,外婆说“跳舞不是为了出名,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咱们茶山有这么好的东西”。
“妈,我想试试这个项目。”苏媚把戏服贴在胸口,眼泪落在布料上,“不是因为怕陪酒,是因为我想让外婆的舞,真的有人看。”
母亲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妈支持你,你小时候练舞摔断腿都没哭,现在这点坎,肯定能过去。”
苏媚回到房间,把录音笔里的文件导进电脑,加密保存,然后把录音笔放进首饰盒——里面还有她上次陪国土局局长时藏的U盘,两个小东西并排放在一起,像两颗小小的火种。她又把外婆的戏服挂在衣柜最显眼的地方,对着镜子,比了个采茶舞的翻腕动作——手腕轻轻一转,像摘刚冒芽的茶叶,这一次,没再偏。
“再忍忍,拿到年终奖就走。”苏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恍惚,“等去了市歌舞团,就能好好跳外婆的舞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戏服上,蓝色的布料泛着温柔的光。苏媚把市歌舞团的招聘启事贴在镜子旁边,用青笔写了一行小字:“舞要干净,人更要干净。”她知道,这条路可能不容易,但至少,她不用再藏着录音笔去陪局,不用再在酒桌上违心笑,不用再让外婆传下来的舞蹈,被钱和权力踩在脚下。
那天晚上,苏媚睡得很沉。梦里,她穿着外婆的采茶舞戏服,站在市歌舞团的舞台上,台下坐着一群孩子,跟着她学翻手腕,笑得像茶山春天的太阳。醒来时,晨光刚好照在镜子上的招聘启事,苏媚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给张教授发了条消息:“张老师,我想应聘非遗舞蹈传承项目负责人,请问什么时候可以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