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的话，像一盆淬了冰的雪水，从头到脚浇熄了叶蓁蓁心中因胜利而升起的最后一丝暖意。
了望台下的欢呼声依旧震天响，可传到她的耳中，却变得无比遥远和刺耳。
她刚刚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凝聚了所有人的战意和信心。
可秦峰，那个阴险毒辣的老狐狸，也用一剂精准的毒药，
从内部，瓦解了这一切的根基。
阳谋!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将这个血淋淋的真相，抛在所有人面前。让她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无论她如何选择，怀疑的种子，都已经在清水谷所有人的心中，种下了。
“我知道了。”
叶蓁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山谷下忙碌的身影，声音冷静得可怕。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将所有能用的战甲兵器全部收缴入库。另外，加强戒备，官军虽然败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通看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担忧，领命快步离去。
直到了望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那股强撑着的冷漠才瞬间崩塌。
她的身体晃了晃，扶着冰冷的栏杆才勉强站稳。
原来，心痛到极致，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有一片空洞的麻木。
她缓缓走下了望台，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一步一步，走向父母居住的那个小院。
一路上，所有见到她的士兵和村民，都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向她行礼。
但叶蓁蓁能清晰地看到，他们那恭敬的眼神背后，藏着一丝复杂、一丝探究，甚至是一丝……怜悯。
是啊，她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与灭门的仇人之子，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推开院门，叶父叶母正焦急地等在院中，看到女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叶母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蓁蓁…我的儿……”
叶蓁蓁没有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父亲叶挺的身上，声音
沙哑地问道：“爹，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叶挺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敢看女儿的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破碎的星光，看得他心如刀绞。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叶蓁蓁答案。
“所以.……”叶蓁蓁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声还要悲凉，“害死爷爷，害死我们叶家上百口人的，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宁王。
“而萧衍，是宁王的儿子。’
她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叶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浑浊的泪水，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声音艰涩无比：“是……是爹没用，是爹无能·····这么多年，连仇人是谁都…..”
“他知道吗?”
叶蓁蓁打断了父亲的自责，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
“萧衍，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挺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