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她什么?”文森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身体离开了椅背,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眼神开始飘向遥远的过去。
“高中,”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光,“圣玛利亚私立,你知道的,那种地方…遍地都是像我这样的小开,或者等着攀附小开的漂亮姑娘。虚伪,浮夸,无聊透顶。”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个早已泛黄却依旧鲜明的画面。
“然后,高一开学典礼,她出现了。诺澜。不是我们那个圈子里的,中产家庭,靠奖学金进来的。
穿着和其他女生一样的新校服裙,站在台上代表新生发言。”文森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真实的微笑。
“稿子写得中规中矩,但她的声音…那么清亮,眼神…那么干净,像…像山涧里没被污染过的泉水。
没有谄媚,没有刻意讨好台下那些校董和我们这些所谓的VIp学生。
她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傲气。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堆假花里突然冒出一株带着露水的、真正的野百合。”
林浔安静地听着,像一台高效的录音设备,同时进行着背景分析:【青春期,环境:精英私立学校。
个体:诺澜。
初始印象:异质性,区别于同环境群体。
吸引力来源:真实感,自信。符合青少年对“独特个体”的潜在偏好模型。】
“后来呢?”林浔适时地发问,像一个引导程序的指令。
“后来?”文森特的眼神有了焦距,带着一丝追忆的暖意,“鬼使神差,我竟然跑去报名参加了我最讨厌的辩论社,就因为她也在。
她…真的很聪明,逻辑清晰,反应极快。我们成了搭档,也成了对手。
为了一个辩题能吵得面红耳赤,下了场又能一起去吃饭。”
他笑了笑,“那时候,她还没那么作,或者说,她的作带着一种…可爱的、生机勃勃的劲儿。
她会因为我迟到五分钟就故意把辩论稿藏起来,也会因为我帮她解出一道超难的数学题,眼睛亮晶晶地说文森特,你还不算太笨嘛。”
“她身上有种…强烈的吸引力,林浔。”
文森特的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
“不是那种肤浅的美貌或者家世带来的光环。是她那种…那种劲儿。
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拼尽全力去争取。
她不服输,不认命,像一团…燃烧的、带着点危险的火。
我这种…从小在温室里长大,被安排好一切,看似拥有一切实则空虚得要死的人,遇到她,就像飞蛾看到了光。”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复杂而沉重。
“你知道吗?和她在一起,我第一次觉得…钱、家世、那些别人羡慕的东西,在她面前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让我觉得…我得变得更好,更配得上她眼中的光。我不愿…甚至是不敢,用那些纨绔子弟惯用的手段去得到她。
我怕…怕玷污了那份纯粹,怕违背她的意愿,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她想要的尊重,我给了。她想要的自由空间,我也给了…至少我以为我给了。”
文森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苦涩。
“可惜…终究是有缘无分。”他颓然地靠回椅背,仿佛刚才那番掏心掏肺的倾诉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也许你说得对,林浔。关系降级,止损。两个浑身是刺的人,抱得越紧,伤得越深。
再多的喜欢…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寂。阳光移动了几分,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林浔消化着文森特提供的大量非结构化情感数据。那些关于高中、辩论社、野百合的比喻,在他高度理性的思维中,被迅速提炼、归类、建模。
他脑中闪过昨晚包厢里针锋相对、互相伤害的两人,再对比文森特此刻描述的、记忆里那个“带着露水的野百合”和“燃烧的火”。巨大的反差,指向一个核心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