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昔里斯平原。虫群主巢如同一个搏动的、不断增殖的暗红色心脏,其蔓延的生物脉络贪婪地吮吸着整个星球的养分,将荒芜之地转化为狰狞而高效的战争温床。空气震颤着低频的嗡鸣,那是无数虫族单位协同运作、能量奔流不息的冰冷交响。
在这片充斥着绝对理性与进化暴力的炼狱核心边缘,有一处相对“安静”的异数——苏雪所在的腔室。林羽(虫祖)默许了她有限的活动自由,甚至将这里进行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微调:环境参数更贴近人类可承受的舒适边缘,某些通道的尖锐生物棱角被柔和的有机曲线覆盖,甚至偶尔会有一些无法被归类为“资源”或“研究样本”的、色彩奇异的火星矿物晶体被工蜂“无意”间遗落在此处。
苏雪行走在略显柔软的生物质地面上,改造后的身体轻盈而充满力量,完美适应着火星的低引力和特殊环境。窗外是永恒不变的赤红色天空与虫群忙碌的景象,但她的心境已与往日截然不同。
恐慌和绝望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取代。林羽——她再次于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种混合着巨大安全感、深切依赖与一丝朦胧情愫的暖流便悄然涌动。他承认了那个名字,他称她为“朋友”。这份来自冰冷主宰的、超越理解的认可,成为了她在这片赤色孤岛上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不再是纯粹的囚徒或工具。她是他认可的……“朋友”。这个定义模糊而危险,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立足之地。
然而,地球的记忆并未褪色,反而因这份奇异的“安定”而变得更加清晰。对父母的牵挂,对故土文明的担忧,像心底永不愈合的伤口。她知道,林羽的“友谊”是私人化的,仅限于她这个个体,绝无可能惠及遥远蓝色星球上那些他视为“低效尘埃”的同胞。
这种认知让她在依赖之余,保持着一丝清醒的警惕。
她开始更加系统地利用林羽给予的、访问巢穴非核心数据库和基础研究设备的权限。表面上,她遵循着他的建议,研究火星环境与虫族基础单位的生物结构,提交着格式标准、数据枯燥的分析报告。
但暗地里,她的研究带有明确的双重目的。她极其小心地分析着工蜂的代谢效率,试图理解它们如何高效利用火星贫瘠的资源;她记录跳虫甲壳的结构数据,寻找其在极端环境下保持强度的奥秘;她甚至偷偷记录下巢穴内能量循环网络的微小波动,试图逆向推导其基础原理。
每一个发现,她都谨慎地记录在两套思维中:一套是准备提交给林羽的、符合他功利性期待的“效率优化建议”;另一套,则是深藏于心的、思考着这些知识能否在未来某一天,以某种方式,帮助遥远故乡那些挣扎求存的同胞。哪怕只是一点关于高效能源利用的启发,一点关于结构抗压的灵感。
这是一场孤独而危险的思维游戏。她游走在那冰冷意志默许的边缘,试图从为战争而生的进化成果中,剥离出或许能用于生存的星火。
一日,她正在分析一组关于巢穴内部废物回收转化的数据时,林羽的身影无声地在她身旁凝聚。没有预兆,如同一次随机的巡查。
金色的眼眸扫过她屏幕上滚动的复杂数据流。【你对工蜂次级消化腺体的能量提取效率分析,存在3.71%的偏差。】他冰冷地指出,随即传输过来一段更精确、更复杂的数据模型。【参照这个修正。优化该环节,可提升整体资源转化率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