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深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她。上面是一张照片，拍自会议室的白板——那上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的符号、公式和能量流向图，其深奥程度，远超当前任何一个已知的科技领域。
“这……”林晓月瞳孔微缩，“这是我写的？”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不止这个。”顾云深切换了屏幕，是一段会议室的监控录像片段。画面里，她在下达指令时，口中无意识地蹦出了几个极其专业的、关于“神经接口延迟补偿”和“意识数据流冗余校验”的术语，其精准度让当时在场的几位技术高管都面露震惊。
林晓月看着录像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抱住双臂，感觉有些冷。
“顾云深，”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和恐惧，“我到底是谁？那些声音，那些画面……还有这些我根本不懂的知识……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我感觉‘林晓月’好像在一点点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在他面前表露内心的恐慌。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商业鬼才”，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躺平的“咸鱼”，而是一个在自我认知的迷雾中迷失方向的普通女孩。
顾云深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夜色，背影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似乎压抑着更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那些具体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们属于你，是你的一部分。无论它们来自哪里，都不会让‘林晓月’消失，只会让你变得更……完整。”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她：“现在，你需要做的，不是恐惧，而是休息。外面的风暴，还没到需要你燃尽自己去抵挡的地步。”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顾云深的贴身助理低声汇报：“顾总，我们监测到有不明信号在尝试定位这片区域，疑似‘夜鸮’的侦查手段。”
顾云深眼神一凛，瞬间恢复了那个杀伐果决的寰宇集团掌舵人模样。“启动一级屏蔽协议，干扰所有非授权信号。另外，让‘守夜人’小队进入待命状态。”
“是！”
助理领命而去。顾云深回头，看到林晓月正看着他，眼神复杂。
“看来的确是个高级安全屋。”她试图用调侃掩饰不安，“连‘守夜人’都出动了。”
顾云深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没有的弧度：“所以，放心睡。在我的地盘，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下节
助理离开后，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林晓月靠在床头，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信息。“夜鸮”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也更狠辣，不仅是在商业上围剿，竟然已经试图进行物理层面的定位和清除。这已远远超出了普通商业竞争的范畴。
而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顾云深的态度。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关于她的异常，关于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知识和记忆碎片……
她抬眼看向重新坐回沙发上的顾云深，他正低头查看加密平板上的信息，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顾云深，”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刚才说，那些是我的一部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云深操作平板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正在经历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我知道这很痛苦，也很可怕。”
他抬起眼，目光与她相遇，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旋涡：“但我更知道，如果连你自己都选择逃避和恐惧，那么谁也帮不了你。”
他的话语像锤子一样敲在林晓月心上。是啊，从她莫名其妙成为“沈明薇”那天起，她似乎一直在被动接受，用“摆烂”和“社畜智慧”来武装自己，下意识地回避去深究这具身体、这个世界乃至她自身灵魂的真相。
“我只是……有点累了。”她叹了口气，难得地流露出疲惫，“当个普通的社畜，虽然天天被ddL追杀，但至少不用面对又是资本围剿，又是记忆混乱，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手……这剧本也太复杂了点儿。”她甚至还有心情自嘲了一下，属于林晓月的乐天（或者说咸鱼）本性在危机中顽强地冒了个头。
顾云深似乎被她这话逗了一下，周身冷硬的气息缓和了些许。“普通的社畜可不会在昏迷前写出能让我手下首席科学家研究三天三夜的能量公式。”
林晓月：“……”好吧，你赢了。
她认命般地重新躺下，拉高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闷闷地说：“所以，顾老师，接下来有什么指示？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吧？我的《山海幻想录》更新还没追呢，赵小暖那丫头的综艺今晚也首播……”
顾云深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无论情况多危急，她总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点来分散注意力，或者说，来保护自己那颗其实并不那么强大的心脏。
“指示就是，睡觉。”他语气不容置疑，“《山海幻想录》和综艺不会跑。在你搞清楚自己脑子里到底住了多少个‘房客’之前，哪里也别想去。”
他起身，走到门口，关掉了主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营造出适合睡眠的氛围。
“那你呢？”林晓月忍不住问。
“我？”顾云深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我就在这里。‘守夜人’的指挥官，当然要守着他的……重点保护对象。”
他说完，便带上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林晓月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他低沉吩咐安保人员的声音，感受着这个绝对安全的空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尽管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体内仿佛还潜伏着未知的、可能颠覆她一切认知的秘密……但至少在此刻，她知道，门外有一个人，正为她守着这漫漫长夜。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抗拒那些翻腾的记忆碎片，而是尝试着去感受、去触摸。无论是林晓月，还是沈明薇，抑或是那些陌生的声音和画面，都是她必须面对和整合的一部分。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风暴之眼内部，是短暂的、脆弱的宁静。而在风暴之外，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等待着将她，连同她所珍视的一切，彻底吞噬。
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