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拙后,张恒的目光转向窗外 —— 暮色渐浓,府衙外的街道上,百姓们正提着灯笼回家,偶尔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他知道,技术保密只是权宜之计,迟早会有人想办法模仿,但至少现在,这道 “壁垒” 能为黑山军争取时间。
第二日一早,张恒就带着官员去了城外的麦田。春小麦已经泛黄,麦穗沉甸甸的,压得麦秆弯了腰。田埂上,几个县吏正围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斗、斛等量具,还有一本厚厚的账簿。见张恒来了,县吏们连忙起身行礼。
“均田令推行后,这是第一次收麦,绝不能出岔子。” 张恒蹲下身,掐下一株麦穗,放在手心搓了搓,麸皮落下,露出雪白饱满的麦粒。他把麦粒递给身边的县吏:“每个乡都要派士兵协助收割,防止流民抢收,也防止豪强趁机兼并土地。收上来的麦子,先入官府的粮仓,按均田令的规定,百姓交三成租,剩下的归自己,谁也不能多收一分,也不能少给一粒。”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扛着镰刀走过来,见张恒在看麦子,连忙上前:“将军,今年这麦子长得好啊!俺家分了五亩地,去年冬天官府给了麦种,还派了农师教俺们施肥,这一亩地怕是能收两石麦!”
张恒笑着拍了拍老农的肩膀:“老丈放心,只要好好种,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收割的时候要是缺人手,就去找乡吏,官府会派士兵来帮你。”
老农笑得皱纹挤在一起,连连道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接下来的几日,张恒每天都泡在城外的麦田里,看着百姓们收割麦子,看着粮食一车车运进粮仓,心里的石头渐渐落了地。均田令能不能稳住民心,军粮够不够用,就看这一次了 ——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收成比预期的还要好,各县上报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多,府衙的粮仓也渐渐满了起来。
可就在这忙碌又安稳的日子里,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日傍晚,张恒刚从麦田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见一个护卫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发白:“主公!紧急情况!并州来的密探,说是有要事禀报,人已经到府门口了,浑身是伤!”
张恒心里 “咯噔” 一下,连忙道:“快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浑身是泥的汉子被扶了进来。他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左额角渗着干涸的血痂,右腿似乎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怀里紧紧揣着个用油纸裹了三层的包裹,见了张恒,“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主公… 并州… 并州出大事了!张将军派去的人… 折了大半!”
张恒连忙上前扶起他,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包裹上:“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张大哥的旧部怎么了?”
汉子喘了口气,颤抖着解开怀里的油纸包 —— 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绢布,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几处被血浸染的痕迹。他指着绢布,声音带着哭腔:“主公您看… 王当将军带着弟兄们守在晋水坞堡,本来好好的,可前几日,袁绍派了郭图去太原,联合了匈奴右奥鞬王,突然对坞堡发起进攻… 王当将军拼死抵抗,最后… 最后还是没守住,两百多弟兄,就剩十几个逃了出来,让我把这情报带给主公…”
张恒拿起绢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绢布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能看出写信人当时的危急 —— 郭图用粮草和官爵拉拢匈奴右奥鞬王,两军合力攻打晋水坞堡,王当战死,坞堡里的粮食和器械全被袁绍抢走了。
“袁绍… 你倒是动作快啊。” 张恒低声呢喃,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他本来还想让张杨的旧部在并州做个铺垫,没想到袁绍竟然先下手了,还联合了匈奴人。
张杨在旁看得清楚,拳头攥得咯咯响:“主公,末将请求带兵去并州!一定要为王当将军和弟兄们报仇!”
张恒按住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袁绍既然敢动咱们的人,肯定早有准备。咱们现在要是分兵去并州,南面的袁绍主力和北面的公孙瓒,说不定会趁机来犯。”
他将绢布折好,放进怀里,目光转向窗外 —— 夜色已经浓了,远处的工坊里还亮着灯,李拙应该还在安排工匠分级的事。春小麦刚要收割完,技术壁垒刚搭起来,袁绍就从并州来了这么一手,显然是不想让黑山军安稳发展。
“通知下去,” 张恒的声音变得格外坚定,“第一,让铁山堡的守卫再加倍,核心工坊的门锁好,绝不能出任何差错;第二,各县加快收麦速度,收上来的粮食立刻运进粮仓,派军队看守;第三,给张杨传令,让他在幽南边境加强戒备,防止袁绍突然进攻;第四,把并州的情报抄录几份,快马送给公孙瓒 —— 既然袁绍想联手匈奴,咱们也该找个盟友了。”
护卫领命而去,议事厅里只剩下张恒、张杨和柳清颜。烛火摇曳,映得三人的脸色都格外凝重。张恒走到墙边的舆图前,指尖落在并州太原郡的位置 —— 那里本来是他布下的一颗闲棋,现在却被袁绍吃掉了。
“这盘棋,越来越难下了。” 张恒低声道,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着,“但袁绍想让咱们输,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