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李昭从寿州打到灵州，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仗：用星象当刀，用沙暴当盾，连降卒的火把都成了诱敌的饵。
沙暴来得比预料中还猛。
先是一声闷雷般的轰鸣，接着漫天黄沙劈头盖脸砸下来，李昭眼前的火把瞬间被吞了个干净。
他听见西夏军的马在嘶鸣，有人喊，有人喊，阵型像被石子砸中的蚁穴，乱成一团。
放箭！李昭抽出腰间长剑，指向峡口。
两侧山丘上的弩手同时扣动扳机，利箭裹着沙粒扎进人群。
西夏骑兵的马受了惊，前蹄扬起撞翻身后的同伴，银甲、皮盾、弯刀滚得满地都是。
李昭一提马缰，玄甲战马长嘶着冲下山坡，剑尖挑开挡路的西夏兵，血珠溅在沙地上，转眼就被风沙盖住。
耶律塔尔！他大喝一声。
那个举着野利仁荣令旗的副将正在砍杀落单的汉军，听见喊声猛地转头。
李昭的剑已到面前，寒光掠过他喉结，血沫混着沙粒喷在李昭脸上。
野利仁荣跑了！裴仲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李昭抹了把脸上的血沙，看见那抹银甲正往峡尾逃窜。
他刚要追，却见峡尾方向突然杀出声喊，三股打着不同兽头旗的骑兵冲了出来——是张令铎联络的羌部！
野利仁荣的马被绊马索绊倒，他滚进沙堆时，李昭的剑已经抵住他心口。
你输在哪？李昭的声音混着沙粒的摩擦声。
野利仁荣咳出一口血，盯着李昭甲上的北斗纹：巫师说紫微星护着你......
紫微星？李昭冷笑，那是朕点的火把。
戈壁的沙暴渐渐平息，东方泛起鱼肚白。
李昭站在满地狼藉中，看着士兵用西夏军旗裹起耶律塔尔的尸体。
裴仲堪捧着染血的地图过来，指节还在抖：陛下，野利军的粮草车在峡口外三里，全是空的——他们根本没带够补给。
意料之中。李昭扯下披风擦剑，苏慕烟的黑衣卫该得手了。
话音刚落，一匹快马从东边疾驰而来。
报信的士兵滚下马鞍，怀里掉出个涂着朱漆的竹筒——是洛阳送来的密信。
李昭拆开信笺，上面是苏慕烟的小楷，带着淡淡的沉水香：银州粮仓已焚，守将嵬名阿遇归降。他刚要笑，却见信末还有行小字，墨迹未干：探马报，李元昊亲率两万步骑，三日前过六盘山，目标河西。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血沙，迷得他眯起眼。
李昭望着西边的贺兰山，那里的晨雾正慢慢散开，露出山后若隐若现的军帐轮廓。
他把信笺塞进怀里，指尖隔着平安符摸到那行小字，像摸到块烧红的铁。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比沙暴后的晨雾还冷，灵州所有守军即刻整备，张令铎带羌部回防河西......
远处，一只孤雁掠过残阳，发出悠长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