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抬眼,正撞进他慌乱的目光里。
前世史书记载,徐知诰后来改名李昪,建立南唐,可此刻在他眼里,这个野心勃勃的权臣不过是只被踩住尾巴的狐狸。
“卿跟了朕十年,朕信得过。”他将军报推过去,“三日后启程,如何?”
徐知诰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捂住心口:“陛下恕罪,臣今日晨起便觉胸臆闷痛...”
“传太医院。”李昭挥了挥手,目光扫过徐知诰发白的脸,“退下吧。”
徐知诰退下时,门槛绊得他踉跄了一下。
李昭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敲了敲桌案——这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急切。
未时,李从珂被召入御书房。
“卿镇守潼关有功,朕打算封你为镇北将军。”李昭将封赏诏书推过去,“如何?”
李从珂却没接。
他站在案前,铠甲上的金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陛下,臣追随您打了二十场仗,杀了三千叛军。镇北将军...是不是轻了?”
李昭放下茶盏,茶盖与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卿想要什么?”
“功高者当居上位。”李从珂的声音里带着刺,“当年陛下在寿州起兵时,不也觉得节度使的位子太轻?”
李昭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卿说得对。”他抽出一支朱笔,在诏书上圈了圈,“那就加封为骠骑大将军,领左卫上将军。”
李从珂的脸色这才缓和些,接过诏书时,指节却还绷得发白。
李昭望着他退下的背影,在心里记下:明日让苏慕烟查查他的府里,最近有没有人送过密信。
深夜,承明殿的密室里,烛火被调得极暗。
苏慕烟对面跪着个穿宫装的女子,是她三天前派去东宫的暗桩。
“徐知诰给了李从珂一幅地图。”女子声音发颤,“是泰山封禅的路线图,标着御驾的驻跸处、护卫的换班时间。他们说...要在封禅那天,让陛下‘失足坠崖’。”
苏慕烟的指尖掐进掌心。
封禅是下个月的事,他们竟连日期都定了。
“还有呢?”
“徐知诰说,只要事成,李从珂就是新朝的镇国大将军。”女子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娘娘,他们还说...要杀尽陛下的近臣,包括裴大人和奴婢这样的细作。”
苏慕烟摸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泪:“辛苦你了。去偏殿歇着,朕让人送你出宫。”
女子退下后,苏慕烟抓起案上的密报,直奔御书房。
李昭正在看军报,见她进来,放下笔:“查到了?”
“泰山封禅。”苏慕烟将地图拍在案上,“他们要在那天动手。”
李昭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驻跸处,突然顿住。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叩门声:“陛下!御林军副统领求见!”
“进来。”
副统领跪得笔直,铠甲上还沾着夜露:“启禀陛下,徐知诰率五百亲兵,此刻正在向南郊急进!”
李昭的目光与苏慕烟相撞。
南郊是通往泰山的必经之路。
他抓起案上的虎符,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传朕的命令,封锁洛阳所有城门,调羽林卫守住南郊要道。”
苏慕烟已经摸出腰间的玉牌:“臣妾这就去通知裴大人,让他调暗卫埋伏。”
副统领退下时,殿外传来更鼓的声音。
李昭望着窗外的乌云,忽然想起前世读《旧五代史》时,总觉得那些政变来得突然。
如今才明白,哪有什么突然,不过是有人在暗夜里磨了太久的刀。
他摸出袖中的星图,太微垣的裂痕在烛火下显得更清晰了。
“朕倒要看看,”他低声说,“这把刀,究竟能不能砍得动朕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