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埋伏在崖顶的士兵掀开草席,成桶的火油顺着预先挖好的沟槽倾泻而下。
火箭随后如雨坠落,火油遇火即燃,山谷瞬间化作炼狱。
契丹人的皮甲沾了火,烧得噼啪作响;战马被火舌舔到,疯了似的撞向岩壁,将背上的骑士甩进火里。
耶律德光在中军帐里听见惨叫时,酒碗正端到嘴边。
他猛地掀翻案几,金狼头冠上的红缨被火烤得卷曲:不是说玄甲军只有一万?
是...是陷阱!斥候连滚带爬扑进来,脸上还沾着血,鹰嘴崖...全是伏兵!
耶律德光抽出骨朵砸碎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混着血在地上流淌。
他望着谷口方向的火光,突然想起李昭送给他的那封战书——飞狐岭上,当为契丹儿郎备下百年寒冢。
原来这书生不是说大话,他是真的在给契丹人挖坟!
他挥刀砍断帅旗,从涞水绕道——
报——涞水方向有宋军!
这声禀报像重锤砸在耶律德光心口。
他踉跄两步,抬头正看见月光下那柄定北刀——刀鞘上首战立威四个字,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石重贵骑在乌骓马上,身后是三千玄甲军,正封住涞水渡口,像道铁铸的墙。
耶律大王,石重贵的声音裹着风雪,我家陛下说,契丹人该学会认路了。
耶律德光突然狂笑,笑声里带着血沫——他中箭了,左肩的箭簇穿透锁子甲,右肋还插着支没拔的弩箭。
他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刀枪,突然觉得自己像头被猎人围住的狼,可狼临死前,总要咬下猎人一块肉。
李昭!他对着山谷方向嘶吼,今日我耶律德光折了三千儿郎,来日必要你中原血流成河!
话音未落,玄甲军的战鼓已经擂响。
石重贵的刀光掠过耶律德光的发梢,割下一缕金红的鬓发——这是李昭交代的,要留活口,但要让契丹人记住疼。
李昭站在崖顶时,谷底的火势已弱了些。
他望着满地焦黑的甲胄,突然想起苏慕烟今早塞给他的桂花糖——她说打完这仗,要在幽州城给他做糖蒸酥酪。
可还没等他尝到那甜,一匹快马就冲破了警戒线。
陛下!密探滚鞍落马,怀里的信筒还带着蜀地的潮气,西川急报——孟昶昨日在成都称帝,改元广政!
李昭的手指在信筒上顿了顿。
他望着北方渐远的残阳,又望向西边的云,突然想起前世读到的《蜀梼杌》:广政元年,孟昶据蜀称帝,中原多故,无暇南顾。可这一世,他李昭偏要让天下知道,中原不是无暇,是要先清了北边的狼,再拆西南的藩。
传诸将,他将信筒收入袖中,玄铁剑在雪地里划出半道弧光,明日辰时,军帐议事。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飞狐岭,李昭望着山脚下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琴音——是苏慕烟的琵琶,正弹着那曲《平胡笳》。
他摸了摸腰间的断弦,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这乱世的琴弦,该由他来重新绷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