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御书房的烛芯换了第三根。
李昭接过苏慕烟递来的密报,烛火映得他眉峰如刃。果然。他将纸页折成方胜,孟知祥以为朕会像前唐那些皇帝,被一道关隘困死。他抬眼看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像块冻硬的玉饼挂在檐角,传高行周,让他带五千轻骑,走金牛道。
马嚼包布,天亮前必须出汴梁城。
陛下要亲征?苏慕烟按住他欲披甲的手。
李昭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指腹还带着方才看地图时的墨渍:孟知祥等的就是朕留在汴梁遥控。他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你留在宫里,盯着幽州方向——耶律德光那老东西,不会只派几个暗卫送密信。
大军开拔那日,汴梁城飘着细雪。
李昭披着玄色龙纹大氅,骑在雪青马上,马首的红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街道两旁的百姓捧着热粥、蒸饼,塞进士卒的怀里;老人们扶着拐杖,对着龙旗直抹眼泪——自安史之乱后,还没哪个皇帝敢亲自带着兵杀向蜀道。
陛下万岁!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立刻像火星掉进干柴堆。
十万大军的呐喊震得屋檐的积雪簌簌落下,连城楼上的铜鹤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李昭望着队列里高行周的玄甲军——那五千轻骑已提前三日出发,此刻该到了金牛道的山脚。
剑门关外的月光比汴梁冷得多。
董璋裹着狐裘立在哨楼上,望着山脚下稀疏的火光,嗤笑一声:什么朝廷大军,不过是小股斥候。他灌了口烧刀子,酒气喷在冻硬的胡须上,等天亮了,让弟兄们把这些毛贼的脑袋串成糖葫芦,挂在关隘上。
话音未落,山后突然传来闷雷似的马蹄声。
董璋猛得转身,就见月光下漫山遍野都是玄甲——哪里是什么斥候,分明是五千精骑!
他们不知何时绕到了东侧,马背上的士卒举着浸过油的火把,照得剑门关的木栅像纸糊的一般。
放箭!董璋吼得嗓子都破了。
可箭雨还没落下,最前排的骑兵已甩出钩索,勾住关隘的木梁。
几个身手矫捷的士卒攀着绳子翻上来,横刀就砍。
董璋的亲兵还没来得及拔刀,脖颈已挨了一刀——那刀快得很,血溅出来时,人还没反应过来疼。
等李昭的主力赶到时,剑门关的栅门已洞开。
残雪上躺着百来具尸体,董璋的狐裘被砍成碎片,半片狐毛粘在染血的旗杆上。
高行周擦着刀走过来,刀身上还滴着血:陛下,金牛道果然没伏兵,末将带着弟兄们连夜翻山,刚好抄了董璋的后路。
李昭望着被踏平的关隘,心中刚浮起一丝轻松,就见远处尘烟大起。
一匹快马从北方狂奔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浑身是雪,连甲胄都结了冰:陛下!
幽州急报——耶律德光亲率十五万大军,已突破长城防线,正向河北杀来!
他的声音被山风撕得粉碎,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李昭心口。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辰在云层后忽明忽暗,像极了前世史书中那些血色的夜晚。
雁门关的方向,有颗将星正在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