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布的烛光下,他拔出佩剑,猛地斩断案几一角,声如洪钟:“魏王殿下死于奸佞之手,国本动摇,社稷将倾!我等食君之禄,岂能坐视奸党横行?我郭崇韬在此立誓,定要讨伐赵岩之流,为太子雪冤!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
一番话激得众将热血沸腾,纷纷拔剑响应。
很快,一支打着“为太子复仇,清君侧”旗号的军队在暗中集结。
郭崇韬深知自己力量有限,他立刻派出一名最得力的亲信,星夜兼程,秘密前往虎牢关,向那位“预言”了这一切的李昭寻求联盟。
在他看来,李昭虽是敌人,但若能借其力以诛国贼,亦在所不惜。
汴州的乱局,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戏,而编剧裴仲堪则在幕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李继潼与郭崇韬之间的尖锐对立,决定再添一把火,让这锅沸水彻底烧开。
数日之内,一则新的流言在汴州军民中不胫而走:“二皇子李继潼早已与北方的契丹人暗通款曲,他之所以急于夺位,是想引契丹铁骑南下,作为他篡位的靠山!”
这则流言的杀伤力,远胜于任何刀剑。
契丹是悬在后唐头顶的利剑,是所有中原军民最深的恐惧。
将李继潼的夺嫡之争与“引狼入室”的叛国行径捆绑在一起,无疑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原本一些支持李继潼的将领开始动摇,他们可以接受皇子争位,但绝不能接受勾结外敌。
而那些本就对李继岌之死心怀不满、对李继潼持观望态度的人,则迅速倒向了郭崇韬的阵营。
他们宁愿相信一位为故太子复仇的悲愤老臣,也不愿支持一个有通敌嫌疑的野心家。
后唐军心,至此彻底分裂。
汴州城内,支持李继潼的禁军与同情郭崇韬的部队已经开始出现小规模的摩擦,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这一切情报,都如雪片般汇集到了虎牢关,呈于李昭的案前。
郭崇韬的使者带来了结盟的请求,言辞恳切,几乎是以哀求的姿态希望李昭能出兵相助。
但李昭只是平静地看完了密信,随手将其置于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传令下去,”他对帐下的将领们说道,“全军按兵不动,加强戒备,轮流休整。养足精神,磨快兵器。”
将领们虽有不解,但无人敢问。
深夜,李昭的帅帐中,一道纤细的黑影悄然出现,正是苏慕烟。
“一切都如主公所料,”苏慕烟的声音清冷,“汴州已乱成一锅粥。李继潼和郭崇韬势同水火,恐怕很快就要兵戎相见了。”
李昭背对着她,凝视着地图上汴州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还不够。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他转过身,目光如炬,“你即刻潜回汴州,不必再刻意散播什么消息,只需将你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在绝望和疯狂中,会走出怎样的一步棋。”
“是。”苏慕烟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帅帐内重归寂静。
李昭缓缓走到帐口,掀开帘幕,遥望那片被黑暗笼罩的中原大地。
他能想象到汴州城内的血雨腥风,能感受到那里的权谋、背叛与绝望。
他的计划正在完美地执行,他布下的棋子,正在精准地移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低声自语,眼中是掌控一切的自信,“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自相残杀至精疲力竭,我这最后一锤,才能敲得最响,定下这天下的乾坤。”
次日黄昏,残阳如血。
李昭登上虎牢关巍峨的城楼,凭高远眺。
西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穿透了数百里的距离,看到了那座即将被鲜血淹没的都城。
一切尽在掌握,最佳的出手机会,正在到来。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他敏锐的目光捕捉到,在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巨大的烟尘正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虎牢关的方向翻滚而来。
那绝非普通商旅或小股部队所能形成的规模。
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紧接着,大地开始传来轻微的震动,初时如闷雷滚滚,继而愈发清晰、愈发密集,那是成千上万只铁蹄同时踏击地面的声音!
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正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北方,绕过预设的战场,疾驰而来!
李昭身边的一名亲卫举起了千里镜,竭力望向那片烟尘。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主公……旗帜!我看到他们的旗帜了!”
风沙之中,一面巨大的黑色战旗被狂风奋力展开,在血色的夕阳下显得狰狞而醒目。
旗帜的背景复杂难辨,但在正中央,只有一个用白色丝线绣出的、硕大无朋的汉字,笔画苍劲,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