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烟颔首相允,指尖轻轻抚过鬓间檀木簪:臣妾已让幽州暗桩刻了版,明日就能随商队进洛阳。
李昭站起身,龙纹在烛火里翻涌如活物,再召王彦章、段凝、高行周来见。
不多时,三员大将鱼贯而入。
王彦章的铁枪在殿外留下半尺深的枪痕,段凝的甲胄还沾着北疆的沙尘,高行周腰间的箭囊里插着新制的精铁箭簇。
王彦章。李昭指向舆图上的幽州,你率两万镇武军守幽州,务必挡住契丹西路军。
末将愿立军令状!王彦章粗声应道,铁枪在地上磕出火星。
段凝。李昭的指尖移到涞水,你带三万轻骑驻涞水,一旦契丹或后唐有动静,立刻截断其粮道。
末将遵旨。段凝按剑,眼底闪过锐光。
高行周。李昭最后看向最年轻的将军,你领一万玄甲军为机动,朕要你三日内在雁门关至蔚州一线扎下五座营寨。
工部已征调五万民夫,你且去领人。
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高行周单膝跪地,铠甲铿锵。
待诸将退下,李昭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抬眼正看见陈彦威站在殿角。
这位斥候统领换了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打,脸上涂着灶灰,肩上还搭着半块发馊的面饼——活脱脱一个逃荒的流民。
陈统领这副模样,倒真像从河北来的。苏慕烟忍俊不禁。
陈彦威挠了挠头,面饼屑簌簌落在地上:末将带着三十个兄弟,混在难民潮里。
后唐最近在河北抓青壮,咱们就装成被抓的,总能混进他们军营。他压低声音,若能在李存勖的近卫军里散布郭崇韬的冤情,再传些伶人误国的流言......
胜过十万大军。李昭接了他的话,目光里有赞许,你此去凶险,若遇急难......
陛下。陈彦威突然跪下,粗布衣服擦过青石板,末将这条命是陛下从死人堆里捡的。
能为陛下搅乱后唐,死得其所。
李昭伸手欲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陛下!幽州急报!值夜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快开宫门!
苏慕烟抢步出去,接过那封染着血的信笺。
她拆封的手在抖,烛火映得信纸上的字迹忽明忽暗:耶律阿保机亲率十万铁骑南下,前锋已抵榆关......
李昭的后背重重撞在龙椅上。
他望着殿外翻涌的乌云,突然想起方才夜观星象时,那抹客星的幽光——原来不仅后唐将乱,契丹的狼旗,也已卷着风雪,扑向了榆关。
传王彦章、高行周即刻来见。他的声音沉稳如铁,手指却无意识地叩着案几,一下,两下,像在敲战鼓。
殿外的北风卷着梅瓣撞进窗棂,落在那封幽州战报上,将二字,染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