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烟的绣鞋在青砖上碾出细碎的响,她递来一卷密报,墨香里混着淡淡沉水香:赵七郎在幽州暗桩十年,今夜就能混进契丹前锋营。她指尖点着密报上的狼头标记,耶律德光的旗号,阿保机的第三子。
要粮草图。李昭握住她的手,掌心里还留着紫宸殿的凉意,更有他诸弟的动向。
苏慕烟仰头看他,眼尾的胭脂被夜风吹得淡了些:陛下可是想起辽史里的诸弟之乱?
李昭一怔,随即笑了:烟儿越来越懂朕了。他松开手,去吧,告诉赵七郎,事成之后,朕亲自给他斟酒。
苏慕烟转身时,袖中滑出个小玉兔——那是李昭登基时送她的,说是保平安。
她攥紧玉兔,对暗处招了招手。
赵七郎从影里闪出来,黑衣裹着浑身的腱子肉,喉结滚动:夫人放心,赵某的命是陛下给的,这条命,就换契丹人的粮草图。
星象台的铜鹤灯在风里摇晃,李昭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浑天仪上像张网。
他望着荧惑星在毕宿旁划出暗红轨迹,前世在图书馆翻《辽史》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太祖五年,刺葛、迭剌等谋乱,焚辎重、火明王楼......
陛下。观星官捧着星图缩在台阶下,今夜荧惑逆行,主......
主胡虏内哄。李昭打断他,指尖划过浑天仪的毕宿星官,去,把这星象抄二十份,快马送往前线。
就说天示凶兆,契丹必乱
观星官捧着星图跑远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陈彦威的轻骑早伏在幽州北的树林里,涂黑的脸膛上裂开白牙:都听着,等契丹人扎营,先烧左营的粮车!
然后喊大王子要杀三王子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动作利索些,陛下要的是乱,不是杀!
耶律德光的马队在晨雾里停住时,前锋探马正慌慌张张往回跑:将军!
左营粮仓起火!
什么?耶律德光勒住马缰,狼头旗在他头顶猎猎作响,谁放的火?
不知道!探马的声音发颤,营里乱成一锅粥,还喊着......喊着大王子要废你
耶律德光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阿保机最近总夸长子耶律倍聪慧,想起二弟耶律德钧上次喝酒时似笑非笑的眼神。
马蹄声突然从身后炸响,他猛地拨转马头:撤!
回松漠!
幽州城头的王彦章望着契丹人突然退去的尘烟,铁枪地杵在地上。
他摸了摸脸上的胡茬,突然冲城下喊:张都头!
把庆功酒抬上来!
咱......
报——!
一个浑身是血的逃兵从南面跌跌撞撞跑来,怀里还攥着半面狼首旗。
他跪在王彦章脚边,声音发颤得像破锣:将军!
云州方向......云州方向又有契丹大军!
打着狼首旗,至少......至少一万!
王彦章的手按上铁枪,枪杆上的红缨被风卷得乱舞。
他望着南方天际,那里有汴京的方向,有李昭的龙旗。
晨雾里,他仿佛看见另一道黄尘正从云州方向翻涌而来,像条张着嘴的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