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烟却摇头,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这是虔州豪族的名单,陈员外的独子在金陵读书,周大郎的盐引这个月到期。她将油纸包塞进他掌心,我再留三日,等他们的密会开了——
不行。李昭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徐知诰的耳目比杨行密还多。
那你说,谁去探那仓库?她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是你那个总把星图当菜谱写的段大人?
还是高将军的刀?
李昭突然笑了,前世他总笑学生理论一堆,实操稀烂,此刻倒被这小女子将了一军。
他低头吻了吻她耳后的抓痕:三日后卯时,我在城南桃林等你。
苏慕烟眼睛一亮,像只偷到鱼的猫:拉钩。
李昭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突然听见帐外传来马蹄声。
崔道融的声音跟着响起:陛下,《安民诏》草成了。
李昭松开手,苏慕烟迅速退到帐角,低头整理裙裾——这是她的习惯,每次被人撞破亲昵都会假装理衣服。
崔道融掀帘进来时,只看见陛下站在舆图前,而皇后正对着烛火补绣帕。
臣按陛下意思,写了凡三月内归降者,免罪复田崔道融将诏书递给李昭,又加了句徐氏旧部,各安其位,料想能分化那些骑墙的豪族。
李昭接过诏书,目光扫过朕本淮右布衣,知民生之艰几个字,心里泛起几分感慨——前世他写论文总爱引经据典,此刻才明白,最懂人的诏书,是说百姓能听懂的话。
他提笔在免罪复田旁加了并赐耕牛一头让驿卒骑快马传,要让虔州的百姓比徐知诰的密使先看到。
崔道融退下后,李昭重新铺开舆图,手指沿着虔州城墙画了一圈。
前世他研究过这座城的地形,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正是围而不攻的好地方。
他抬头望向帐外的星空,太微垣的东南角果然有颗星在微微晃动——这和他前世在《开元占经》里读到的南方动摇,主乱将平的星象分毫不差。
传军令。他对值夜的亲卫说,明日起,虔州四周三十里内扎营,不许一人进出。
亲卫领命而去,李昭坐在案前批折子,忽然听见帐外有细碎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帐口,布衣上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块半旧的玉佩——那是苏慕烟今早藏起的玉牌。
小民陈三,求见陛下。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小民能献徐知诰的首级,只求...只求见陛下一面。
李昭的目光落在少年颈间——那里有道浅浅的刀疤,从左耳下延伸到锁骨,像是旧伤。
他伸手接过玉牌,指尖触到背面刻着的二字——这是苏慕烟去年亲手刻的。
带他进来。李昭说,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让厨房给他端碗热粥。
少年跟着亲卫走进帐时,李昭注意到他的鞋尖沾着新鲜的泥——那是虔州城南的红土。
他望着少年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南征图》,里面的少年将军也是这样的眼神,像是要把整个乱世都装进眼睛里。
说说看。李昭指了指案前的木凳,你怎么献徐知诰的首级?
少年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苏慕烟的声音:陛下,茶凉了。
李昭抬头,看见她端着茶盏站在帐口,鬓边的柳枝发饰在风里轻轻摇晃。
他突然明白,这乱世的暗礁,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探——有人在明处调兵遣将,有人在暗处穿针引线,还有人,带着故事和秘密,在黎明前的军帐里,叩响了改变命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