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延嗣裹着道袍缩在土地庙里,听着松涛声数更漏。
三更天时,西北方传来细碎的马蹄声,夹杂着压低的呼喝:前队换旗!
口令——
星落。
回复——
月出。
他摸出炭笔,在剥了皮的桦树皮上迅速勾画:西北三里有片密松林,林中有块空地,二十顶黑毡帐围成环形,帐外拴着三百余匹战马,马掌包了棉布,蹄声极轻。
最中间的帐子挂着虎皮,隐约可见有人影在案前翻动竹简——该是军资簿。
画到第三道岗哨时,风突然转了方向。
李延嗣闻到铁锈味,抬头正撞进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是白天的刀疤道士,手里握着柄淬毒的短刀。
你不是求丹的。道士的刀抵住他咽喉,淮南的细作?
李延嗣喉结动了动,摸到腰间的青铜钱:通天道人座下,不敢言细作。
道士的刀顿了顿,盯着铜钱上的刻痕,突然收刀入鞘:我是王衍的亲卫,三年前成都城破时护着小皇子逃出来的。他扯下道冠,露出头顶的戒疤,他们要在月圆夜袭成都,配合张格杀赵廷隐,扶小皇子登基。
你既然来了,便把这消息带回去——
报——
急促的马蹄声撞碎夜色。
李昭攥着李延嗣的密信,指节在案上敲出急鼓点。
高行周的军报紧随其后:已封死青城山七条出路,砍了三百棵松树堵山道,王衍余党插翅难飞。
李昭将两封密信叠在一起,火漆在烛火上融成金红的液滴。
这时侍从又捧来个染血的布包,打开是半片带血的竹片,字迹歪歪扭扭:张格通逆,月圆夜反,隐字在箭囊夹层。
赵廷隐的血书。
李昭将竹片凑到烛火前,果然见背面用密语写着:玉清观地窟藏甲,五千轻骑,子时出城。他望着舆图上被自己圈了又圈的青城山·玉清观,突然扯断腰间的玉牌绳结。
备马。他对门外候着的亲卫长说,带三百玄甲卫,黎明前出发。
窗外的更漏敲过五下,第一缕晨光漫上屋檐时,李昭的披风已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翻身上马,望着东方鱼肚白,低声道:张格要的是成都,可他不知道——马蹄踏碎满地霜色,青城山的狼,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