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的靴底碾过凝结的血冰,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军帐前的火把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扯得忽长忽短。
帐内传来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还有文书们压低的惊叹——那是清点战利品的声音。
王爷。阿骨打的皮靴带着雪水踏进来,发辫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他把沾血的羊皮卷往案上一扔,指节敲了敲:辽军遗尸三千一百二十七具,我让女真小子们数了三遍。
李昭解开腰间的铜鉴,放在烛火下擦拭。
镜面映出他微沉的眉峰:伤兵呢?
咱们幽州守军折了八百,女真骑军损了三百。阿骨打挠了挠后颈,声音突然低下去,慕容将军...血把铺在地上的毡子都浸透了。
铜鉴的一声落在案上。
李昭转身时带翻了茶盏,青瓷碎片混着冷茶溅在羊皮卷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大步往偏帐走。
偏帐里的炭盆烧得正旺,慕容延钊仰面躺着,左肩上的箭簇还露着半截,暗红的血顺着肋下的甲缝渗出来,在白布上洇成狰狞的花。
军医的手悬在箭杆上发抖:箭簇带倒钩,硬拔会...
拿酒来。李昭扯下外袍甩在凳上,指尖按住慕容延钊的腕脉。
脉息虽弱,却还稳当——这小子,连昏迷都要撑着最后一口气。
酒坛砸开的瞬间,辛辣的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李昭沾了酒的手指按在箭簇周围,感受到皮肤下肿胀的肌理:按住他的腿。
慕容延钊在剧痛中闷哼,额头的汗珠子砸在草席上,把草叶都砸得蜷了起来。
李昭的动作却稳得像刻碑,顺着箭杆的弧度慢慢旋转,直到倒钩的一声脱出肉里。
血涌出来时,他抓过药棉堵住伤口,另一只手捏着金疮药往里面撒:疼醒了就骂我,憋着容易淤血。
末将...哪敢...慕容延钊的眼皮颤了颤,声音轻得像飘在炭盆上的灰,就是...心疼那坛酒...
李昭的手顿了顿,突然笑出声。
他扯过被子给人盖上,指腹蹭掉慕容延钊脸上的血渍:等你能喝得下酒,我让人去苏州运二十坛蜜酿。
帐外传来马蹄声,高行周的声音带着寒气撞进来:王爷!
辽军残部往雁门方向退了,末将请命追击!
李昭擦净手上的血,转身时外袍的青纹扫过烛火。
高行周站在帐口,铠甲上的冰碴子正往下掉,护心镜映着他发红的眼:末将带三千轻骑,三日内必能追上!
追,但不必全歼。李昭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雁门西侧的山谷:那里两侧是悬崖,中间有条溪涧。
你带两千人埋伏在崖顶,再备五十桶火油。他抬眼时目光如刀,等辽军扎营,夜里下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