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契丹行军制》在脑子里翻页,他记得阿保机最善用“疲兵计”,先以军威震慑,再派小股部队消耗守军体力。
“不可。”他按住慕容延钊的刀背,“彼众我寡,我们的刀要留到他们累了、饿了、困了的时候。”他指向城墙下的壕沟,“去把火油桶埋到离墙十步的地方,弩车藏在箭楼后面——记住,等他们的云梯搭上来再点火。”
慕容延钊咬着后槽牙点头,转身时铠甲撞出一片脆响。
李昭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在博物馆见过的宋代城防图,图上用朱砂标着“火油阵”三个字,旁边注“可焚敌于五步之外”。
此刻他脚下的城砖,正按着那图上的尺寸,埋着改变历史的火种。
次日黎明,辽军的第一波进攻来了。
先锋是三千轻骑,每人扛着两丈长的云梯。
他们喊着契丹战歌冲过来时,马蹄踏碎了护城河的薄冰,冰碴子溅起一人多高。
“放!”李昭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
城楼上的梆子声骤然密集。
早埋伏在箭楼里的士兵掀开草席,露出整排的火油桶。
导火线被火把点燃的瞬间,十步外的冻土突然炸开,烈焰裹着黑油腾空而起。
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骑兵连人带马被火舌卷住,惨叫声刺破晨雾。
后面的骑兵想勒马,却被前面的人撞得人仰马翻,云梯砸在冰面上,碎成白花花的木片。
耶律倍在阵后看得目眦欲裂,挥着铁骨朵吼道:“废物!三千人连城墙都摸不着?”阿保机却勒住他的马缰,望着城楼上那道青衫身影:“这李昭,比史书记的更会守城。”
日头偏西时,辽军退了。
城墙上的守军欢呼起来,有新兵把头盔抛向空中,被慕容延钊劈手夺下:“喊什么!人家这是试探!”他转头看向李昭,眼底闪着光,“王爷,您这火油阵——”
“收队。”李昭打断他,目光扫过满地焦黑的马尸,“把俘虏押到我帐里。”
俘虏是个十六七岁的契丹少年,左脸有道新划的刀伤,血已经凝成紫黑色。
他缩在帐角,见李昭进来,突然用生硬的汉话喊:“太子殿下说……说你们定会中计!”
李昭蹲下来,与他平视。
少年身上有股松脂混着血的味道,像极了前世在内蒙古草原见过的牧民。
他摸出块糖饼递过去:“中什么计?”
少年盯着糖饼,喉结动了动:“太子说,你们守得越紧,越要……越要把力气耗在城墙上。等你们累了,父汗就……”他突然捂住嘴,眼里闪过恐惧。
李昭把糖饼塞到他手里,站起身时袍角扫过地面。
帐外的晚风掀起门帘,他望着辽军营地的灯火——那些灯火比昨夜多了三成,像撒在地上的星子。
“去告诉各营,今夜轮值加倍。”他对慕容延钊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再让沈彬盯着星象——七日期限,快到了。”
月上柳梢时,李昭独自登上城楼。
城砖被白日的火烤得还有余温,他摸着箭楼的木梁,指腹沾了层黑灰。
远处传来辽军的胡笳声,呜咽得像狼嚎。
他望着北方的夜空,想起前世课本里“五代十国”那章的最后一页,写着“幽州之战后,契丹十年不敢南侵”。
此刻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他突然笑了——历史,终究是要由活人改写的。
三更梆子响过,城下传来轻微的响动。
李昭扶着女墙俯望,只见辽军营地的灯火突然暗了几处。
他摸了摸胸前的铜鉴,母亲的名字在体温下烫得厉害。
“明日。”他对着风轻声说,声音里裹着刀锋般的冷硬,“该来的,总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