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谦心中一动,待那小沙弥走远,他立刻打开食盒。
上层是几样精致的素斋,而当他拿起盛放素斋的碟子时,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食盒的底层,静静地躺着一卷羊皮纸。
他迅速展开羊皮纸,烛光下,一幅详尽的地图赫然在目。
地图上用朱砂清晰地标注着成都外围数十里内所有的兵力部署、暗哨位置、巡逻路线,甚至连几处粮草囤积点的防御薄弱之处都一一注明。
这份地图的价值,远胜千军万马!
在地图的一角,还有一行遒劲有力的小字,正是孟知祥的笔迹。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句冷硬如铁的话。
“若大军压境,某必不助昏君。”
郭知谦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成了!
孟知祥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归顺,但这幅地图和这句话,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他没有选择立刻背叛,而是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一个能让他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的时机。
这是一个枭雄的选择,而非一个莽夫的冲动。
郭知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激动。
他将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脑中,每一个哨点,每一条小路,都仿佛烙印进了灵魂深处。
半个时辰后,他将羊皮纸凑到烛火前,看着它慢慢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撮灰烬,被他小心地捻碎,撒入窗外的风中。
信使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将这份天大的情报亲手交到主公李昭手中。
他吹熄了蜡烛,整个禅房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将佩剑紧紧缚在腰间,推开窗户,如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只要避开巡逻的军队,穿过这片郊野,他就能汇合预先安排好的接应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成都。
夜风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郭知谦伏在一片灌木丛后,静静地观察着远处的官道。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巡逻队的火把在预定的时间从远处经过,间隙足够他穿过。
他对自己潜行的本事有着绝对的自信,多年的谍报生涯让他对危险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的那一刻,他全身的汗毛却毫无征兆地倒竖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猛地停下所有动作,像一尊石雕般融入了黑暗。
他侧耳倾听,风声、虫鸣,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如同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从某个未知的角落,冰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不是错觉。
郭知谦的心沉了下去。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但他能感觉到,那张由王宗弼撒下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收紧,而他,正处在网的中心。
他自以为隐秘的行踪,恐怕早已暴露在猎人的视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