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
他需要等,等沈彬从岭南带回那份最关键的证据,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半月之后,岭南,一座潮湿闷热的港口小城。
沈彬在一间堆满鱼干和霉味的海鲜铺子后院,见到了那封密信的发信人。
此人名叫钱安,曾是徐温麾下的一名军需官,因贪墨被革职,却也因此逃过了清洗。
他之所以冒险送信,并非出于忠义,而是因为他无意中撞破了旧部们的密谋,害怕被灭口,才想以此向新主寻求庇护。
在沈彬的盘问和许诺下,钱安彻底崩溃,将他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徐温旧部不仅在联络江南的旧将,更在秘密寻找前吴王室一位失踪多年的宗亲,企图以“清君侧、复旧朝”的名义起事。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钱安交出了一份他拼死记下的名单,上面详细罗列了参与密谋的核心人员、他们的联络方式,甚至还有他们藏匿军械的几个秘密地点。
这,就是李昭最需要的东西!
沈彬如获至宝。
他没有片刻停留,连夜动身,以最快的速度向寿州疾驰。
这一路,他比来时更加警惕,数次在深夜绕开官道,行走于荒山野岭。
他怀中的那份名单,重于千钧,既是功勋,也是催命符。
当沈彬风尘仆仆地赶回寿州,踏入自己府邸时,已是五更天。
他来不及洗去一身的疲惫,径直走进书房,点亮了油灯。
他将那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名单放在书案上,准备立刻修书一封,向李昭禀报。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奔波了半月,终于将这烫手的山芋带了回来,沈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衣袂破风声。
沈彬的警觉救了他。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目光如电般射向窗户。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入书房,动作迅捷如狸猫,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黑衣人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的目标明确无比——书案上的那份名单!
电光石火之间,黑衣人的手已经探向了那份名单。
沈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黑衣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油布的瞬间,异变陡生!
书房内原本作为装饰的几处博古架、屏风后,突然间寒光暴射!
数道人影如同从墙壁里钻出来一般,手持出鞘的绣春刀,从四面八方扑向那名黑衣人,形成了一个绝杀的包围圈!
刀网交错,封死了黑衣人所有的退路。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惊骇,他显然没有料到,这里竟然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
一名锦衣卫百户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字字如霜:“奉指挥使大人令,恭候多时了!”
刀光一闪,黑衣人避无可避,只听一声闷哼,便被一名锦衣卫用刀背狠狠砸中后颈,应声倒地。
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当场被死死擒获。
沈彬站在原地,看着这兔起鹘落的一幕,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他看向那名锦衣卫百户,才明白,从他踏入寿州城的那一刻起,他,以及他带回来的这份名单,就已经处在了锦衣卫的严密保护之下。
王爷和郭崇韬,不仅算到了敌人会动手,甚至连他们动手的时机和地点,都算得一清二楚。
锦衣卫上前,粗暴地扯下了黑衣人脸上的黑布。
然而,那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嘴唇紧闭,眼神中除了最初的震惊,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绝。
他看着被制住的自己,嘴角竟诡异地微微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