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猎鹰,无视了身边溃逃的散兵游勇,径直朝着那面帅旗冲去。
李延龄惊骇欲绝,仓促间举刀格挡,却哪里是谭全播的对手。
只三个回合,谭全播的长槊便洞穿了他的胸甲。
他一把将李延龄挑落马下,反手抽出佩刀,割下其首级,高高举起,声如洪钟:“李延龄已死!降者不杀!”
残存的南汉军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跪地请降。
谭全播毫不恋战,立刻分兵控制了韶关北面的所有制高点,缴获的军械粮草堆积如山。
这一战,不仅拔除了广州北面的重要屏障,更彻底封死了南汉皇帝刘龑可能向北逃窜的任何路线。
杀戮与烈火,同样在广州的南郊上演。
但这里的战斗,更加原始,也更加致命。
侬金花带着她最精锐的数百名瑶族勇士,如林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夜色之中。
他们的脸上涂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油彩,手中握着淬了剧毒的吹箭和锋利的弯刀。
他们的目标,是南汉军在广州城外最大的三座粮仓。
没有重甲,没有战马,只有对地形的极致熟悉和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
巡逻的南汉士兵甚至没能发出警报,便被黑暗中射出的毒箭悄无声息地放倒,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咯咯声,便一头栽倒在草丛里。
侬金花的人绕过明哨暗卡,在粮仓的木墙下堆满了易燃的枯草和松脂。
“点火!”侬金花低声下令。
火把被扔出,干燥的草料遇火即燃,火势借着夜风迅速蔓延,很快就舔上了高大的粮仓。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夜空烧成了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被惊动的敌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但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布设好的陷阱、绊马索和隐藏在暗处的毒箭。
瑶族勇士们一击即中,绝不恋战,利用复杂的林地地形边打边退,如同来去无踪的山鬼,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三座化为灰烬的粮仓和一片陷入恐慌与绝望的敌营。
清远,临时中军大帐。
李昭端坐帅位,面沉如水。
帐外,黎明前的黑暗正被一丝微光驱散。
李昪、谭全播、侬金花等各路将领已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战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捷报如雪片般飞来。
“启禀主公,李昪将军已破虎门,我军水师正沿江而上,不日即可封锁广州港口!”
“启禀主公,侬金花首领已焚毁南郊三座大仓,广州城内粮草告急,军心大乱!”
一声声捷报,如同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的计划都完美实现了。
西面有李昭的铁骑虎视眈眈,东面有李昪的水师锁死江口,北面有谭全播大军压境,南面有侬金花的游兵骚扰。
广州,已是一座孤城,一座死城。
李昭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帐内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将领。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地图上广州城的位置。
“诸位,万事俱备。传我将令:明日辰时,三路并进,发动总攻!我要在日落之前,看到我的帅旗,插在广州城的城楼之上!此战,一战定乾坤!”
“一战定乾坤!”帐内众将齐声怒吼,士气达到了顶点。
胜利的芬芳,似乎已经能嗅到。
就在这股冲天的豪情即将化为雷霆万钧的攻势之际,帐帘猛地被人撞开,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烂不堪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身上插着数支样式奇特的羽箭,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追杀。
他扑倒在李昭脚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血泡声,眼神涣散,却死死地盯着李昭,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主……主公……”
李昭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笼罩了他。
他俯下身,将耳朵凑到斥候的嘴边。
“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斥候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即将熄灭,他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
“吴权……已出兵……钦州,但……并非……助我……”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猛地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大帐,瞬间死寂。
刚才还沸腾如火的热血,仿佛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得彻骨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