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被带进来时,那封已经塞进他的护心镜夹层。
李昭盯着他发颤的手指把铜镜按紧,突然说:你儿子咳得厉害,方才医官说需要川贝。周鼎的手猛地顿住,抬头时眼眶通红。
明日辰时,你从寿州西门出。李昭的声音放软了些,我派二十个暗卫送你过淮河——就说你是偷了布防图逃的。
周鼎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转身时铠甲相撞的声响撞碎了满室寂静。
三日后,长沙王府的沉香炉里飘出焦糊味。
马殷捏着那封密信,指节把洒金笺攥出了褶皱。
许德勋的笔迹他太熟——当年岳州水战,这员老将就是蘸着自己的血写的捷报。
可信里殷老迈昏聩五个字,像根刺扎在他心口。
传许德勋。他把信拍在案上,金漆的字印在檀木上,孤要亲问他。
许德勋跪在殿中时,甲胄上还沾着江水的潮气。
他扫了眼案上的信,突然仰头大笑:大王竟信这种小儿科的把戏?
末将若要投晋,何必等到今日?唰地抽出佩刀,刀光映得马殷眯起眼,末将愿带三万水军直取寿州,若不胜,提头来见!
马殷盯着他发红的眼尾——这员老将从跟着自己打潭州起,就没服过软。
他沉吟片刻,指尖敲了敲案角:准你带两万水军,其余归张佶节制。
许德勋的刀落地,震得地砖嗡嗡作响。
他起身时铠甲带翻了茶盏,滚水溅在信纸上,晕开一团墨迹,倒像是字在流血。
寿州校场的点将鼓敲得震天响。
李昭站在将台上,望着底下整肃的三万步骑——徐温的玄甲军在前,高季兴的水军旗号在队尾招展。
他展开军令,声音裹着北风撞向天际:明日辰时,直取袁州!
台下爆起山呼,震得旗杆上的字旗猎猎作响。
李昭的目光扫过高季兴,那厮正摸着胡须笑,显然对割澧州为酬的承诺很是满意。
深夜,李昭在七星台查阅军报。
烛火突然被风扑灭,黑暗中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
他摸出火折子,照亮的瞬间,案头多了封未署名的信,字迹歪斜如狂草:主公切记,湘江之战,风向最要。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李昭望着信上的字,突然想起周鼎离开时,他儿子咳得喘不上气的模样——那孩子的咳嗽声,像极了前世史书中记载的,湘江之战前夜的北风。
他推开窗,夜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的江面上,隐约有灯火移动,像极了李昪水军的楼船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