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背地磕在他额头上。
杜洪甩袖转身,靴底碾碎了半片枯叶:先住西跨院。他背对着郭知谦,声音像浸了冰,若有半句假话,本使的剥皮刀,可比李昭的斩马剑慢些。
庐州城的护城河结了薄冰。
李遇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那面字大旗,手按在腰间铁鞭上。
劝降使的头颅还挂在城门下,冻得像块黑炭,嘴角凝着血珠。
大人,扬州的求援信......亲兵的声音发颤。
送不出去?李遇猛地转身,铁鞭抽在城垛上,迸出火星,驿路被断了?他望着东南方,那里连只飞鸟都没有,张颢那阉竖!
柴老匹夫都被他逼死了,谁还肯为他拼命?他扯下身上的甲胄摔在地上,去!
把南门外的粮囤搬进城,再把东市的铁匠全赶上城楼——庐州城砖有一块碎了,老子拿你们的骨头填!
宣州刺史府的夜来得格外早。
郭知谦蜷在西跨院的火盆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扣——那里缝着半枚虎符,是李昭亲手交给他的。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三点。
一声,门被推开条缝。
冷风灌进来时,他看见个裹着灰布斗篷的人,腰间悬着柴再用亲兵特有的狼首腰牌。
柴将军旧部,见过先生。那人摘下斗笠,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将军走前说过,若有人拿的计策骗杜洪,定是李昭的死士。他抛来个油布包,这是将军在润州的密信,您自己看。
郭知谦的手突然抖了。
他解开油布,泛黄的信纸上,是柴再用那笔歪歪扭扭的字迹:苏娘子说李昭开义学,我信他不是奸雄。
张颢要杀我,我诈死逃去润州——宣州杜洪,不可信。
窗外的更漏地响了一声。
郭知谦望着信末那枚带血的指印,突然想起昨夜李昭在七星台说的话:庐州一破,扬州门户大开。他抬头时,刀疤汉子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只留半句话飘进来:杜洪的副将,明日辰时出发......
寿州城的更夫敲过五更,李昭站在演武场的点将台下,望着三千轻骑在晨雾里整队。
赵延嗣的玄甲在微光中泛着冷光,他牵着马走到近前,腰间的唐刀碰在鞍鞯上,发出清越的响。
主公,他声音里带着三分雀跃,昨夜巡营,弟兄们都把马嚼子用布包了——说是要学您说的夜渡淝水,如狸过雪
李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伸手按住赵延嗣的肩膀。
远处传来号角声,惊起几群寒鸦。
他望着鸦群掠过城墙,想起苏慕烟耳后的淡疤,想起郭知谦此刻在宣州的西跨院,想起庐州城上李遇的铁鞭。
他翻身上马,玄色大氅在风里猎猎作响,等淝水的冰化了,咱们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乱世,该换个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