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天示,主将有变!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商队的车辙、挑夫的扁担,很快飘进陈州河东军营。
石敬瑭坐在中军帐里,听着帐外士兵交头接耳主将有变,手指重重叩在案上。一群愚夫!他骂了句,可眼角余光瞥见偏将王峦缩着脖子往帐外挪,又觉得喉咙发紧——这王峦跟了他三年,素来信神佛。
未时三刻,赵莹掀帘进来,袖中还沾着陈州土。大帅。他欲言又止,末将今日去市集采买,听百姓都在说......
说什么?石敬瑭猛地抬头。
说淮南王的观星师最是灵验。赵莹压低声音,当年杨行密攻寿州,他预言淮水逆流,主将暴毙,结果杨行密真在阵前吐了血。
石敬瑭的手顿在半空。
他想起昨夜巡营,确实见几个士兵对着星空合十——李存勖总说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可这些从代北来的兵卒,哪个不是带着家庙的香灰上战场?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亲兵捧着个桐木匣子进来,匣上贴着淮南节度使府的朱印。
石敬瑭打开匣子,里面躺着半卷泛黄的纸页,墨迹已褪,却还能辨认出敬瑭贤侄几个字——是朱温的笔迹。
当年某与贤侄相约,待取幽州之日,必以幽州节度使印相赠。他念出声,声音发颤。
纸页最末的日期刺得他眼睛生疼——天佑三年,正是李存勖灭梁那年。
原来他在李存勖帐下拼杀时,朱温早把他当棋子布在局里;如今李存勖用他当刀,何尝不是另一个局?
大帅?赵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石敬瑭猛地合上匣子,指节压得泛白。传令下去,他盯着帐外渐沉的夕阳,暂缓南进,扎营陈州北三十里。
夜色渐浓时,晋阳方向的官道腾起一阵尘烟。
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撞开陈州营门,马镫上还挂着半截箭簇。
他被亲兵架到石敬瑭面前,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大......大帅......晋王......晋王命刘知远......
刘知远怎么了?石敬瑭掐住他脖子。
集结......三万精锐......斥候的血滴在石敬瑭的甲胄上,要......直取汴州......
石敬瑭的手松开,斥候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帐外夜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他望着北方渐起的乌云,突然想起李昭那封信的最后一句:所谓盟友,不过是棋盘上的两枚子。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盘棋的棋手从来不是李存勖,也不是他石敬瑭——而是那个站在汴州观星台上,望着紫微星轻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