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南的北斗祭坛上,玄色冕旒被晨风吹得轻晃。
李昭捧着三牲祭器的手微微收紧,香灰簌簌落在玄衣前襟,像撒了把星子——方才徐温拆信时那抹异样的光,比三年前寿州流民的笑更让他心沉。
主公。徐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根细针戳破了祭坛下的欢呼。
他枯瘦的手指捏着半卷羊皮纸,指节因用力泛白,晋阳来使说,李存勖在太原筑了祭天坛,要......
风突然卷着汴河的潮气扑来,苏慕烟鬓边的木簪地断裂,骨碌碌滚到李昭脚边。
他弯腰拾起时,玉璜与木簪的刻纹相触,清响惊得祭坛下的白鹤扑棱棱飞起。
要什么?李昭直起身,冕旒后的目光像淬了冰。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反常,可掌心已沁出薄汗——前世记忆里,李存勖称帝是在同光元年,如今不过乾化三年,这只李亚子竟提前破了棋局?
徐温喉结动了动,将信笺递上。
李昭展开时,油墨未干的字迹还带着松烟墨的腥气:兄长虽勤王有功,然唐室已亡,不如共分天下。
共分?他低笑一声,指尖重重划过字,羊皮纸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苏慕烟悄悄拢了拢他的玄衣下摆,指尖触到他绷紧的腰腹——她知道,这是他动怒时的习惯。
祭坛下的欢呼还在翻涌,郭崇韬捧着归附文书的手却紧了紧。
这位军师鬓角沾着晨露,目光在李昭与徐温之间扫过,突然开口:不如移驾偏殿?
李昭点头,玄衣扫过祭坛石阶时带起一阵风。
苏慕烟弯腰拾起那截断簪,木芯里隐约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昨夜她替他缝补道袍时,偷偷系进去的平安结。
偏殿里,檀香混着新漆的气味刺得人鼻酸。
徐温地拍在案上,茶盏跳起来又重重落下:李存勖狼子野心!
当年咱们助他抗梁,他倒好,梁室刚灭就想摘桃子!
末将愿带三万淮南军,直取太原!他腰间的虎符撞在案角,发出闷响。
郭崇韬抚着颔下短须,将一叠军报推到李昭面前:徐公且慢。
汴州新定,洛阳粮道未通,河北各州虽附,人心未稳。
若此时北伐,朱温旧部趁机反扑,杨吴残党再从淮南抄后路......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黄河防线,两线作战,兵家大忌。
李昭盯着案上的开国通宝,铜钱上的字被磨得发亮——这是徐温带着工匠熬了七夜铸出的新钱,本想用来稳定中原民生。
他突然想起前世书房里那张地图,此刻木简上圈红的州名还带着墨香,可李存勖这一着,硬是把墨迹晕成了乱麻。
慕烟。他转头看向立在门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