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接过旗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这双手前日还在琵琶弦上拨《玉树后庭花》,如今却能在雪夜里绣出这样的旗。
他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裹着破棉袄的老妇抱着半块烤红薯,穿开裆裤的孩童攥着冻红的拳头,连平日最抠门的米行老板都举着字灯笼。
众乡亲!他的声音混着北风撞向天际,某夜观星象,见太白经天,紫微星暗——旧朝气数已尽,新主当立!
台下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淮南王。
苏慕烟望着李昭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突然想起他说过要让天下再没有五代十国,此刻他冕旒下的眼睛里,确实盛着比星子更亮的光。
使君,义武军的回信。郭崇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昭接过信笺,见王处直的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盖着带血的指印——显然是密使连夜赶路的结果。
郭崇韬捻着胡须笑:末将早说过,朱温去年抢了王处直二十车绢帛,他正憋着口气呢。
李昭将信收进袖中,抬头看见徐温从阴影里走出来,铠甲上还沾着草屑:粮道夜袭得手了。
杨师厚的三万石军粮,烧得只剩半车焦米。他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沉稳,可眼角还凝着未干的血渍——显然是混战中溅上的。
李昭拍了拍徐温肩膀,你去歇着,明日还要......
使君!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他的话。
李存勖的铁林军斥候滚鞍落马,身上的雪水在地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杨师厚绕开淝水防线了!
他命人用羊皮筏子夜渡淮河,前锋已过霍邱,三日后就能到寿州城下!
观星台上的铜灯突然被风扑灭一盏。
李昭望着北方暗沉的天际线,雪粒子打在冕旒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伸手按住腰间的玉玦——那是苏慕烟在他称王时送的,刻着定中原三个字。
传我将令。他转身时,玄色披风在雪夜里翻卷如云,请各位将军即刻到城头议事。
寿州城头的更鼓恰在此时敲响,咚——咚——咚——声音撞着城墙,惊起一群寒鸦。
李昭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雪色,忽然想起前世书房里那幅《五代形势图》。
此刻他站在这里,终于明白所谓,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由这些沾着血、凝着霜、带着热的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幕落·下章预告:城头灯笼映着布防图,李昭的指尖停在八公山处,徐温的佩刀磕在城砖上发出清响——这一仗,该怎么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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