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主金陵的第一件事,李昭并未急于清洗和安插自己的人手。
他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保留杨行密旧部的所有编制和待遇,并当众宣布,封周本为“淮南都指挥使”,总领金陵军务。
随后,他又下令恢复了所有在杨氏内斗中被排挤打压的旧臣的职位。
这一系列操作,让原本忐忑不安的金陵军民迅速安定下来。
而李昭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亲自带着所有高级将领,来到杨行密的灵前祭拜。
在庄严肃穆的灵堂内,李昭亲手上香,对着杨行密的灵位深深三躬。
他没有称其为“伪吴”,而是沉声说道:“杨公行密,起于草莽,保境安民,乃一代英主。今淮南凋敝,生灵涂炭,李昭不才,愿继承杨公遗志,北拒强敌,南安黎庶,重振淮南!”
此言一出,身后那些杨行密的旧部,无不眼含热泪,就连周本也为之动容。
他们原以为会迎来一场清算,却没想到新主公竟有如此胸襟。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
李昭赢得的不仅仅是一座城池,更是整个淮南的军心和民心。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消息传到汴梁,朱温正在宫中大宴群臣,听闻金陵不战而降,归了李昭,当场将手中的琉璃杯狠狠砸在地上,暴怒如雷。
“竖子李昭,安敢欺我!杨氏那群废物,守不住家业,竟拱手送人!”朱温的咆哮声在宫殿中回荡,“传我旨意,命王彦章为主将,点兵三万,即刻南下!朕要让他李昭知道,淮南,到底是谁的天下!”
王彦章,汴军第一猛将,号称“铁枪无敌”。
他奉命出征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江面,激起滔天巨浪。
金陵城头,秋风萧瑟。
李昭身披甲胄,手按城垛,遥望着北方的天际。
滚滚长江东逝,仿佛也带不走那股从北方传来的肃杀之气。
徐温和周本站在他身后,神情凝重。
“主公,探报说王彦章的先锋已经过了淮河,最多十日,便可兵临城下。”周本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昭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畏惧,反而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在风中传出很远:
“他终于来了。”
这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
一场决定淮南命运的大战,即将在金陵城下展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北方,聚焦在那即将到来的三万汴梁大军身上。
然而,就在李昭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应对北方强敌之上时,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从城下飞奔而来,他手中的令旗因为跑得太急而显得有些凌乱。
“报——”亲兵跪倒在地,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颤抖,“主公,庐州八百里加急!”
李昭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庐州是他的后方重镇,能用上八百里加急,必是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他一把夺过信报,迅速展开。
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切,仿佛写信之人正被追杀。
只看了两行,李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股面对强敌时的从容镇定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和震惊。
信上赫然写着:豪族余党死灰复燃,已秘密联合朱温潜伏死士,正策划于三日之内,奇袭空虚的寿州主城!
北方的雄狮尚未渡江,自己的巢穴却即将燃起大火。
李昭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抬起头,望向南方寿州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凌厉。
最致命的危险,往往不是来自正面的敌人,而是来自背后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