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拿下!”
话音未落,屏风后、梁柱旁、大门外,无数手持利刃的亲兵如潮水般涌入!
他们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瞬间便将整个后堂围得水泄不通。
雪亮的刀锋在灯火下反射出骇人的寒光,直指席间那些尚在错愕中的军官。
韩勍的酒意瞬间被惊得无影无踪,他猛地推开桌案,拔出腰刀,色厉内荏地吼道:“李昭!你这是何意?无故残害同僚,你是要造反吗?!”
“造反?”李昭冷笑一声,一步步从主位上走下,逼人的气势让前排的亲兵都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究竟是谁要造反,韩勍,你心里没数吗?”
亲兵们一拥而上,韩勍和他的几个心腹虽奋力反抗,但在数倍于己、早有准备的精锐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三两下便被缴了械,死死按在地上。
韩勍被两名壮硕的亲兵压得双膝跪地,兀自不服,昂着头嘶吼:“我韩勍为寿州流血卖命,不过是见不得你重用降将,寒了兄弟们的心,替大家说几句公道话罢了!我何罪之有?!”
“说得好一个‘请命’!”李昭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鄙夷,“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向庐州的汪建‘请’的是什么命?是请他出兵,助你夺权吗?”
他话音一落,郭知谦便上前一步,将一叠书信狠狠摔在韩勍面前。
看到那些熟悉的信笺和上面的火漆印记,韩勍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些他与地方豪强密谋、与庐州汪建暗通款曲的铁证,此刻正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死期。
“勾结外敌,图谋兵变,分裂淮南。”李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韩勍,你这已经不是请命,是叛国!”
他不再看地上的死狗,转身面向所有噤若寒蝉的将官,朗声道:“今日之事,罪在韩勍及其核心党羽,与其他人无关。凡被其蒙蔽者,只要忠心任事,我李昭既往不咎!”
说罢,他看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赵锽,微微一颔首,随即下令:“将韩勍及其同党,即刻押赴军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不!节帅饶命!我……”韩勍的求饶声被布团堵住,连同他最后的希望一起,被拖出了大堂。
当夜,十几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校场的土地。
整个寿州军,乃至寿州城,都笼罩在这股血腥的震慑之下。
第二日清晨,李昭召集全军于校场训话。
数万将士鸦雀无声,昨日的血腥味仿佛还未散尽。
李昭站在高台之上,声若洪钟:“我李昭用人,从来只看才能,不问出身!高季昌能打,我就让他当先锋!陈璋善水战,我就让他统领水师!你们当中,谁有本事,谁能为寿州建功,这指挥使的位子,谁就能坐!韩勍之流,尸位素餐,嫉贤妒能,勾结外敌,死有余辜!”
他当场宣布,任命高季昌为“右翼指挥使”,接管原韩勍的部队。
提拔骁勇的陈璋为水军统领,老成持重的安仁义为步军副将。
这一系列的任命,彻底打破了旧有的军中派系,将权力牢牢地重新分配。
士兵们看着台上那个杀伐果断、赏罚分明的年轻主帅,心中的惶恐与不安,渐渐被一种敬畏与归心所取代。
紧接着,李昭趁热打铁,颁布了《寿州军令》。
军令规定,所有将领必须轮流带兵操练,严禁私下聚会饮宴;设立“军功簿”,一切升迁奖赏,皆以军功为唯一标准;更在各营之中,安插了由郭知谦挑选的忠心文吏担任“监军”,负责记录军功、传达军令。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寿州军的旧有体系被彻底打碎重塑。
远在府衙的赵锽听闻此事,气得摔碎了心爱的茶盏,却也只能在奏报上无奈地写下“准”字。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寿州的天,是彻底姓李了。
夜深人静,节度府的书房内又只剩下李昭一人。
白日里的杀伐与喧嚣已经远去,只余下烛火静静燃烧的噼啪声。
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韩勍的叛乱不过是癣疥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另有其物。
他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摞尘封已久的账册,那是寿州数年来的赋税田亩总录。
他拂去上面的灰尘,缓缓翻开第一页,粗糙的纸张带着一股霉味。
昏黄的烛光下,李昭的目光逐行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
他的眉头,先是微微蹙起,随着书页一页页翻过,那眉头越拧越紧,最后竟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修长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指尖下的数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中消散。
原来,斩下一个韩勍,不过是砍掉了病树的一根枯枝。
而这棵名为寿州的大树,其根基,早已被蛀空了。
李昭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