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浓郁的血气尚未散尽,混杂着热水与草药的味道。
沈若怡浑身汗湿,虚脱地靠在锦枕上,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边。
她勉强撑起一丝力气,抬眼望向稳婆手中那个襁褓,声音带着产后的沙哑和急切的期待:“是……是女儿吗?”
大儿子姜予宁在门外吵着要妹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她自己又何尝不盼着一个玉雪可爱、能贴心贴肺的小女儿。
怀胎十月,她无数次想象着为这个小生命梳妆打扮,教她琴棋书画的模样。
稳婆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最终还是将襁褓递到沈若怡眼前,干巴巴地贺喜:“恭喜夫人,是一位……小公子。”
小公子?
沈若怡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婴儿皱巴巴的眉心——那里,一点殷红如朱砂的小痣,赫然在目!
不是公子,是……小哥儿!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会是个小哥儿?她明明做梦都梦到的是个娇软的女儿啊!
予宁盼了那么久的妹妹,变成了一个……一个将来可能也会如同女子般孕育子嗣的小哥儿。
官宦人家,最重脸面。
家里养一两个远房投靠、或是买来的小哥儿做仆人,是风雅,是常态。
可自家正头夫人生出个带红痣的小哥儿,那便是……瑕疵,是难以启齿的隐秘。
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夫人若生了小哥儿,多半是“体弱夭折”了账,鲜少有能堂堂正正养在嫡系的。
这孩子……投生错了人家啊!
若在寻常农户,或许还能因多一个劳力而勉强活下去,可在这……
沈若怡胸口堵得发慌,看着那兀自酣睡、浑然不知自己处境艰难的小婴儿,眼中情绪复杂万分。
有母性的本能怜爱,有期待的落空,更有深沉的忧虑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