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他的声音嘶哑,却刻意淬上冰冷的硬度,“你放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们解药的。”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刮过王梦清泪湿的脸,一字一句地,试图斩断最后那根无形的线:“你,也已经不属于我了。”
这句话像最后的判决,带着他独有的、残忍的决绝。
王梦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但他没有像王孟泽预想的那样退缩。
反而,他在王孟泽压抑着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执拗地跪了下来,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了他被镣铐束缚的、伤痕累累的膝盖上。
这是一个全然依赖和臣服的姿态,一如当年那个小小的、只会跟在他身后的影子。
“哥哥……哥哥……”他一遍遍地喊着,声音破碎,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不肯放弃的执念,泪水浸湿了王孟泽染血的裤管,“你是……哥哥……”
你不是怪物,不是科学家,你是我的哥哥。
是那个牵着我回家的哥哥。
这简单的几个字,这温热的眼泪,这全然信任的姿态,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王孟泽刚刚筑起的冰墙,露出了其下汹涌而混乱的真心。
王孟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呼吸骤然困难。
他猛地扭开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声,他将口中那两颗融化得乱七八糟、混合着血丝的糖块狠狠地吐在了地上。
“……难吃。”他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在说那变味的糖,还是在说此刻哽在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的,这复杂难言的情感。
他依旧没有看王梦清,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的风暴。
那根被吐出的、黏腻的糖,像极了他们之间这段扭曲、甜蜜又充满痛苦的关系,最终落得一片狼藉。
而王梦清依旧跪在那里,靠着他的腿,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无声地宣告着: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王孟泽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胸腔里却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只剩下冰冷的回响。
他感受着膝盖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和温热的湿意,那重量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到了这一步,这个被他亲手推入地狱、又被他无情抛弃的人,还要这样执着地靠近他?
一个冰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念头浮现。
是程锦,是苏千面,是他们教他这样做的,用这种软弱的姿态来博取同情,来撬开他的嘴。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王梦清泪眼朦胧的表象,抓住背后可能存在的提线。
“是他们……”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咳嗽更加沙哑破碎,带着审视的寒意,“让你这么做的吗?”
王梦清抵在他膝盖上的头用力地摇了摇。
他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不是。”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解释,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王孟泽心底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不是被指使的。
那这不顾一切的靠近,这滚烫的眼泪,这声声泣血的“哥哥”……又是什么?
王孟泽彻底混乱了。
他看不懂眼前这个人,更看不懂自己心里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陌生潮涌。
他死死地盯着那颗埋在他膝上的、黑色的脑袋,仿佛想用目光将它烧穿。
镣铐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伤口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试图用这熟悉的痛苦来压制内心那片失控的荒芜。
寂静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只有王梦清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王孟泽粗重而不稳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禁闭室里交织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