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与周围富商名流并无二致的“中年学者”,随着人流,神态自若地通过了严格的安检和邀请函核验。
他甚至还与旁边一位相熟的嘉宾低声交谈了几句关于生物神经学的前沿问题,谈吐专业,举止从容。
在踏入展览馆主厅,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中央那个特殊加固的透明展柜,看到里面在幽蓝灯光下缓缓浮动、形态诡异的“人脑水母”时,他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抹深不见底的疯狂和痛楚迅速掠过,但很快又被完美的平静所取代。
王孟泽,换了一张脸,混了进来。
王孟泽站在人群中,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
“天啊,这构造太神奇了!”
“看起来有点……恶心。”
“寰宇科技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价值不可估量啊!”
“听说神经系统很特别,说不定能推动医学革命。”
那些赞叹、惊疑、甚至带着一丝厌恶的评头论足,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刺入他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的宝贝,他最珍贵、不容任何人玷污的弟弟,此刻就像一件奇特的展品,被这些庸俗、无知的人用各种目光肆意打量、议论!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和暴戾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涌、灼烧,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儒雅伪装。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这时,程锦走上了展台前方的发言席,沉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展厅:“诸位,感谢莅临。眼前这件被称为‘人脑水母’的生物,确实是我们近期的一项意外发现。其独特的神经突触结构和生物电信号传递模式,或许能为我们解开大脑奥秘提供新的思路……”
程锦的话还没说完。
王孟泽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听到程锦用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学术探讨的语气介绍他的弟弟时,彻底崩断了。
他猛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在周围人尚未反应过来、惊叫声尚未出口的瞬间,他抬起手臂,枪口不是对准任何人,而是直直指向展厅中央那个巨大的、盛放着“人脑水母”的特殊玻璃培养皿。
他的眼神疯狂而决绝,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偏执。
“砰!!!”
第一声枪响,撕裂了展厅虚伪的平静。子弹精准地击中培养皿厚重的玻璃壁,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
“砰!!!”
第二枪紧随而至,打在同一个位置,裂纹急剧扩大,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砰——!!!!”
第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巨大的培养皿再也无法承受,轰然爆裂。
冰冷的营养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着四周汹涌喷溅。
幽蓝的灯光在飞溅的水花和碎片中闪烁明灭,映照出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
“啊——!”
“枪!他有枪!”
“快跑!”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瞬间响彻整个展厅,刚才还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的嘉宾们此刻抱头鼠窜,乱作一团。
王孟泽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任由冰冷的营养液溅湿他的西装裤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那随着水流倾泻而出、瘫软在展台碎片中、微微颤动的“人脑水母”。
安保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试图冲上前制服他。
但王孟泽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的“弟弟”身上,嘴里发出低哑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也不能把你当成怪物展览……弟弟……哥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