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大了。”王大锤蹲在地上,捏起一块碎片闻了闻,甚至伸舌头舔了一下,“这铁有股子焦味,收火晚了半口烟的功夫。”
李国华刚想反驳说仪表显示温度正常,结果陈浩在那边喊:“数据回测,热电偶滞后了1.5秒!王师傅说得对!”
一瞬间,车间里安静得吓人,李国华看着那个满手黑油的胖子,眼神变了。
那之后,气氛变了。
研究生开始主动帮王大锤擦汗,盯着他的锤子起落记录频率;王大锤也不再骂骂咧咧,开始听李国华讲为什么要在这个温度点停顿。
这帮人,被林旬硬生生地用一根游丝,绑在了一起。
第三天凌晨。
当王大锤屏住呼吸,那双那蒲扇般的大手,竟然捏着比针尖还细的特制拉丝模具,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轮回火后的合金丝拉出来时,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那丝线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柔韧,冰冷,带着某种工业的残酷美感。
没断。
“成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李国华激动得眼镜都掉了,抓着王大锤满是油污的手就不放:“绝了!这手艺,简直是人体精密机床!”
王大锤咧着嘴傻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工,这哪是干活,这是绣花啊……我的老腰……”
半小时后,艺廊工坊。
孙志的手很稳,稳得不像是个活人。
那根承载着几十人三天三夜心血的游丝,被他装进了那个沉寂了半个世纪的机芯里,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每一颗螺丝的旋紧,都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最后一步,拨动摆轮。
工坊里静得连灰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滴——”
第一声很轻,有些迟疑。
“答。”
第二声,稳住了。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那是金属与金属的碰撞,是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韵律,这声音不只属于袁问心,也属于那个满身油污的王大锤,属于趴在桌上睡着的陈浩,属于放下架子的李国华。
苏晚晴站在角落里,看着林旬,那个男人靠在门框上,脸上没有什么狂喜,只是在听到钟声稳定的那一刻,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肩膀微微松弛了下来。
他赌赢了,这支队伍,终于有了“魂”。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美妙的机械律动中时,艺廊那厚重的木门被撞开了。
那个之前来报信的伙计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还没站稳就指着身后:“林……林总!那个送钟的怪人又来了!”
伙计咽了口唾沫,脸色怪异:“这回麻烦了,他不光自己来,还带了个老外!那老外看着……看着不像善茬,一进来就拿手帕捂着鼻子,嘴里叽里呱啦说这地方是垃圾堆!”
林旬眉头一挑,原本松弛的身体瞬间紧绷,那种属于“猎人”的气息又回来了。
“垃圾堆?”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向外走去,“走,去看看是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