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刀尖与钢棒接触。
“吱——嘎——!”
一声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尖啸猛然炸响,整个车床都在剧烈地颤抖!刀尖之下,迸射出的不是切屑,而是一蓬火星和暗红色的铁粉!
“啃不动!”侯建设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手轮的手全是冷汗。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工件硬度远超刀具,再磨下去就是崩刀!
“别停!”林旬的爆喝如同一道惊雷,“加大吃刀量!侯师傅,相信我,再进0.5毫米!”
“疯了!”这是侯建设脑中唯一的念头。
0.5毫米,这对于高硬度材料来说是自杀式的进刀量!但他看着林旬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一辈子建立起来的经验和骄傲,在这一刻被一种莫名的信任彻底击溃。
他一咬牙,心一横,猛地转动了手轮!
“吱嘎”的噪音瞬间变得更加尖锐、狂暴!车刀的刀杆,都因为巨大的切削阻力,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弯曲!
就在侯建设以为刀头即将崩碎的刹那——
“嘣!”
一声清脆的,如同琴弦被拨动的声响,突然取代了刺耳的噪音。
那暗红色的碎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完整的,带着绚丽的蓝紫色光泽的带状切屑,像一条柔韧的缎带,从刀尖下,缓缓地流淌而出!
成功了!刀,吃进去了!
侯建设和张师傅看着那条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的蓝紫色切屑,眼睛都直了,那不是铁屑,那是一条被驯服的、流淌的钢铁之魂!
“稳住!保持这个进刀量!”林旬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
侯建设的手,不再颤抖。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他感觉自己驾驭的不是一台车床,而是一头被驯服的钢铁猛兽!
当赵富贵拖着一堆零件、身心俱疲地回到院子时,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预想中的唉声叹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机器雄浑的轰鸣和一股钢铁被锻造的热浪。
他看着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燎原。
他忽然明白,林旬所说的“点石成金”是什么意思了,那不是虚无缥缈的许诺,而是眼前这幅用汗水、智慧和钢铁铸就的,活生生的现实!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鼻子一酸,差点当场落泪。
他几步冲上前,正要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在开口的瞬间,想起了另一件更要命的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小旬……”他的声音从狂喜到艰涩,只用了一秒,“东西都买回来了,但是,公司……公司那边出事了。”
林旬的目光从那流光溢彩的切屑上移开。
赵富贵嘴唇发干,声音压得像耳语,充满了无力感:“工商所咬死要五万块的验资报告,一分不能少,而且……我打听到了,卡我们的人,是工商所的副所长。他,是李建国的小舅子。”
“叮当……”
最后一声清脆的切屑落地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那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结束、一个新时代开启的第一声心跳,戛然而止。
刚刚还充满希望的院子,瞬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