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旬的目光在院里那些废弃的机器上扫过。
“质量有没有保证,看我们的眼。”
他看向张师傅。
“师傅,您人脉广,认不认识路子野一点,专门倒腾钢材废料的人?”
张师傅陷入沉思,脑中闪过一张张面孔。
突然,一个外号从记忆角落里蹦了出来。
“黑八!”
“黑八?”
“对!”张师傅一拍大腿,“大名忘了,都叫他黑八。以前是市钢铁厂的采购员,倒卖废钢被开除了。现在就在南门废品市场自己搞了个摊子,路子极野,听说连部队淘汰的东西他都能搞到。”
“但是……”张师傅话锋一转,面露难色,“这人名声极差,认钱不认人,坑蒙拐骗是常事。”
“就找他。”林旬当机立断。
“可是小旬,我们哪有钱?”赵富贵愁眉苦脸地掏着比脸还干净的口袋。
林旬把那四百块定金从车床上拿回,加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凑了不到七百块。
“应该够了。”
林旬把钱揣进兜里,眼神里闪着精光。
“我们不是去买,是去‘淘’。”
“淘那些大厂看不上,小厂不认识的边角料。”
他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走,张师傅,会会这个黑八。”
……
南门废品市场。
天刚蒙蒙亮,这里已是鼎沸。
拉板车的,蹬三轮的,开拖拉机的,把土路堵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铁锈、酸臭和汗水的气味混杂成一股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粗砺的交响乐。
“收旧冰箱、旧彩电!”
“铜一斤三块!铁一斤两毛!”
林旬和张师傅推着车,在迷宫般的废料堆里穿行。
“黑八的摊子在最里面,最大那个。”张师傅指着远处一个油布大棚。
两人走近,看见一个精瘦的黑脸汉子,光着膀子,一脚踩在磅秤上,嘴里叼着烟,正跟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吵嚷。
“三百斤就是三百斤!少一两我把这秤吃了!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你这秤不准!我昨天在家称过,明明有三百二十斤!”
“爱卖不卖!滚蛋!”
黑脸汉子一脚踹翻麻袋,废铜烂铁滚了一地。
老头敢怒不敢言,只能颤巍巍地去捡。
“黑八!”张师傅喊了一声。
黑脸汉子抬起头,看见张师傅,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哟,这不是张大师傅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三机厂倒闭了?”
张师傅脸色一沉:“你少放屁!找你有点事。”
“有事?”
黑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像在估算他们能榨出多少油水。
“我这儿可不做亏本买卖。”
“找你买点东西。”林旬开口。
“买东西?”黑八上下打量着林旬,嗤笑一声,“小兄弟,我这儿的东西,可不便宜。”
林旬面无表情。
“我们想找一根圆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38croAlA的。”
黑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嘴角叼着的烟,“啪”地掉在地上,溅起一小撮尘土。
他死死地盯着林旬,眼神里再无轻蔑,只剩下一种见了鬼的警惕。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