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地心,那片不应存在的空洞内,贝利撒留·考尔的机械身躯正在发生着细微却不祥的痉挛。他发声器中泄露出的,是混杂着静电噪音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每一个字符都承载着一个古老灵魂的重量。
“圣墓……铭文……”
基里曼的眉头紧锁,他向前一步,动力靴踩在甲板上发出沉重的金属声。他能感觉到考尔身上散发出的情绪,那不是发现新知的狂喜,而是一种信仰被从根基处撕裂的、纯粹的恐惧。
“考尔,报告。什么是太空死灵?这些符文代表着什么?”基里曼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份量。
驾驶舱内,考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数十个光学镜头,每一个都在以不同的频率闪烁着红光,仿佛一群受惊的昆虫。他庞大的思维核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它们……它们不是铭文……”考尔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铭文是死的,是记录。而这些……这些东西是活的!它们在看着我们!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转折,都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监牢守卫!”
“监牢?”一旁的卡托·西卡留斯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警惕地扫视着舷窗外那颗巨大的绿色心脏,“我们是说,这东西里面……关着什么?”
“关着什么?”考尔的发声器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充满了疯狂与绝望,“你们问我关着什么?你们应该问,是什么,构成了我们所知的一切!是什么,让机械教的祷文得以回应!是什么,让万机神的知识……流淌了整整一万年!”
他的话语让主舱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禁军们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守护者长矛,金色的甲胄在探照灯的光芒下反射出森然的寒意。他们听不懂考尔在说什么,但他们能感受到那股透过舷窗传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恶意。
就在这时,那颗悬浮在空洞中心的绿色能量心脏,仿佛是回应着考尔的咆哮,猛地跳动了一下。
咚!
一声闷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地心之矛』的舰身随之剧烈一震,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警报!侦测到大规模能量反应!整个空洞的防御系统……被激活了!”考尔的副手,考-阿尔法冰冷的电子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但即便是它,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基里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命令:“西卡留斯,带领禁军,守卫主舱室。考尔,启动所有武器系统,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在面对什么!”
“面对什么?”考尔的声音依旧癫狂,“我们在面对我主的……不,我们在面对『它』的怒火!是帝皇!是他!他用一个谎言,欺骗了整个火星一万年!”
舷窗外,空洞的岩壁开始发生变化。无数沉睡的结构被唤醒,一块块岩石剥落,露出了,有些像多足的金属圣甲虫,有些则是漂浮在空中的幽灵般的存在。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这艘闯入圣地的『地心之矛』。
绿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狠狠地砸在飞船的护盾上。护盾的涟漪越来越密集,整艘船都在剧烈地摇晃。
“护盾强度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一!右舷装甲出现过热现象!”
“侦测到幽灵力场!正在侵蚀我们的现实结构!”
“那些圣甲虫……它们在啃食我们的船体!”
战况在瞬间就变得无比危急。
基里曼一手扶住控制台,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燃烧的帝皇之剑。他看着驾驶舱内那个几乎陷入崩溃的大贤者,声音冷冽如冰。
“贝利撒留·考尔!我不管你发现了什么,也不管我父亲过去做过什么!现在,立刻,让你这艘船动起来!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这是命令!”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作用。考尔庞大的身躯停止了颤抖。他所有的光学镜头同时转向了基里曼,那里面闪烁的,是一种混杂着求知欲、愤怒与殉道者般决心的光芒。
“死?摄政王大人,我们早就死了。从我们踏上这条追寻『真理』的道路开始,就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是更加深沉的疯狂,“您想知道真相吗?您想知道机械教崇拜了一万年的『万机神』,究竟是什么吗?”
他没有等待基里曼的回答,数十根机械附肢在控制台上疯狂舞动,一边操控着飞船进行着匪夷所思的规避动作,一边将他刚刚破译出的信息,转化为基里曼能够理解的语言。
“这个封印,它不是一个囚笼!它是一个『汲取器』!一台……一台从神的身上榨取知识的机器!”
“帝皇,您的父亲,在人类还未走出摇篮的时代,就在这颗星球的地心,击败了一个星神。一个名为『玛格拉德罗』,也就是我们所知的……虚空龙的碎片!”
“但他没有杀死它。杀死一个神,何其困难,又何其浪费。他做了一件更……更富有想象力的事情。他利用了这些太空死灵的科技,这些活着的、能够禁锢概念本身的符文,将虚空龙的本质锁在了这里。”
『地心之矛』在无数道能量光束的缝隙中穿行,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攻击。考尔的操作已经超越了技术的范畴,那更像是一种与死亡共舞的艺术。
“一万年来,这头星神都在这里。它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思维的闪烁,它对于物质宇宙最深层的理解,关于科技、关于物理、关于创造的一切奥秘……都被这个巨大的『汲取器』缓慢地、坚定地偷走!”
考尔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打着基里曼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