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欣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瓦罗瑞斯心中尘封万年的枷锁。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没有帝皇那足以让星辰颤抖的力量,没有那让凡人不敢直视的神性光辉。他看起来……很脆弱。
但他的眼神,那份洞悉一切的智慧,那份超越了神性的温和,却比任何力量都更具说服力。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瓦罗瑞斯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为什么放弃了您原本的形态?”
“因为那个形态,代表着一个错误。”许欣平静地回答,“一个持续了万年的错误。我把自己塑造成神,要求我的儿子们成为超人。我以为这样就能引领人类走向光明的未来。但我错了。”
他环视着周围的禁军。
“我剥夺了他们的人性,却要求他们为人类而战。我让他们背负着神的期望,却从未问过他们是否疲惫。最终,这份重压,压垮了他们,也压垮了我自己。”
许欣的目光,最终回到了瓦罗瑞斯身上。
“我需要的不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战斗机器,也不是一群盲目崇拜的信徒。我需要的是家人,是战友。所以我选择以一个『人』的身份回来。一个能够理解你们,也能够被你们理解的人。”
“家人……”瓦罗瑞斯咀嚼着这个词,这个词对于一名禁军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是的,家人。”许欣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力量,“而现在,我的一个儿子,罗伯特·基里曼,正在为了阻止另一个儿子,荷鲁斯·卢佩卡尔,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而战斗。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但纯净的金色光芒,从许欣的胸口浮现。
一个充满了悔恨与痛苦的声音,直接在所有禁军的脑海中响起。
『他说的……是真的……我……见证……』
瓦罗瑞斯的面甲下,双眼圆睁。这个声音,这个灵魂的印记,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荷鲁斯……”他失声低语。
“只是他善良一面的残片。”许欣解释道,“我给了他一个回家的机会,他接受了。但他的怨念,他被混沌腐化的那一部分,正要去夺取一具新的身体。”
真相,在这一刻,全部揭晓。
瓦罗瑞斯终于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恶魔的诡计,也不是亚空间的幻象。
是神罚之后的……救赎。
他缓缓地,将守护者之矛的矛尖垂下,拄在地上。然后,他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那万年来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
“人类之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虔诚,“您的禁卫军,听候您的差遣。”
他身后,十名百夫长,没有丝毫犹豫,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
“禁卫军,听候差遣!”
许欣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的第一道命令,图拉真·瓦罗瑞斯……”他看着远方的虚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为我准备一艘船。最快的船。我要去木星,亲自把我的儿子们,都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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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伦戴尔-759研究站,核心实验室。
厚重的精金大门,在基里曼的剑下被熔化。
他冲了进去。
实验室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培养槽。粘稠的羊水中,一个完美的躯体正在静静地漂浮。
那张脸,是基里曼永恒的噩梦。
荷鲁斯·卢佩卡尔。
“不……”基里曼怒吼着,举起了剑。
但,迟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恶意,一股纯粹由仇恨、嫉妒和痛苦凝聚而成的精神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研究站。
所有极限战士,都在这股力量面前痛苦地跪倒在地,他们的心神被万千个充满恶意的声音所冲击。
只有基里曼,凭借着原体的意志,勉强站立着。
培养槽的玻璃,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里面的液体,正被一种不祥的黑色所污染。
那个沉睡的躯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来自亚空间最深处的、冰冷的火焰。
“轰!”
培养槽炸裂开来。
那个完美的躯体,赤裸着,一步步走出。他每走一步,身上就覆盖上一层由灵能构成的黑色战甲,战甲上,一只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罗伯特。”
他的声音,既是荷鲁斯那富有魅力的男中音,又夹杂着无数恶魔的嘶吼。
“好久不见了,我的……兄弟。”
基里曼握紧了帝皇之剑,剑刃上的火焰,因为主人的愤怒而熊熊燃烧。
“你不是荷鲁斯。”基里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是一个占据了他身体的怪物。”
“怪物?”新生的荷鲁斯笑了,他伸出手,凭空握住了一把闪烁着黑色闪电的动力爪——世界击碎者,“不,我比他更完美。我拥有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韬略,却没有他那可笑的、多余的感情。我,才是他本该成为的样子。”
佩图拉博的声音,带着一丝功成名就的得意,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欢迎回来,战帅。”
新生的荷鲁斯没有理会佩图拉博,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基里曼身上。
“父亲也回来了,不是吗?”他轻声问道,歪了歪头,“我能感觉到他。那个新的……陌生的灵魂。告诉我,罗伯特,你现在为之奋战的,究竟是哪个父亲?”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基里曼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的荷鲁斯,这个由他兄弟的基因和他父亲的技术所创造,最终被宇宙的终极之恶所占据的造物,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