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庞大的机器相比，他枯槁的身体显得微不足道。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具躯壳之中，蕴藏着整个帝国最强大的灵能意志。
“带他们进去。”基里曼命令道。
高领主们被禁军强行拖拽着，带到了黄金王座的阶梯之下。他们被迫抬起头，仰望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
基里曼没有跟过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大门口，与瓦勒瑞安并肩而立。他想看看，这位“父亲”，究竟会如何处置这些背叛者。
王座厅内，一片寂静。
【来了。】
一个声音，在许欣的脑海中响起。不，那不是声音，而是一个纯粹的念头。
他通过帝皇的眼睛，看着阶梯下那些瑟瑟发抖的凡人。
【这些就是万年来统治我帝国的蛀虫。他们享受着我带来的和平，却用贪婪和愚蠢，将我的帝国拖入深渊。】
许欣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帝皇本人的愤怒。但他自己的意识，却是冰冷的。
【基里曼把他们带到我面前，是想让我来审判。他想看看，我究竟还剩下多少力量。他也想借我的手，来完成这场清洗。】
【好。如你所愿，我的……儿子。】
许欣调动了一丝精神力量。
仅仅是一丝。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丝力量，比银河系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还要渺小。
但这丝力量，通过黄金王座的增幅，化作了一场席卷所有高领主心灵的风暴。
阶梯下，财政部大臣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眼睛翻白，口中吐出白沫。
在他的脑海里，他不再身处王座厅。他看到了堆积如山的金钱，那些本该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本该用于建设孤儿院的帝国资金，此刻都变成了他私人金库里的藏品。
他看到无数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在盯着他，那些死去的士兵，那些饥饿的孤儿，他们的脸庞扭曲着，向他发出无声的控诉。
“不！不是我！我没有！”他尖叫起来，声音凄厉，“我是为了帝国！帝国需要储备金！我……”
他的辩解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那些金钱突然变成了蠕动的蛆虫，爬满了他的全身，钻进他的七窍。
“啊啊啊啊！”
旁边，国教大牧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到自己站在高高的布道台上，宣讲着对帝皇的虔诚。但台下，他却在秘密地与异端教派交易，出卖帝国的信仰，来换取他们对他个人权力的支持。
他看到自己亲手烧死的“异端”，他们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他看到自己口中的“神圣”，变成了一场场肮脏的政治交易。
他的信仰，在他自己的眼前，被撕得粉碎。
“谎言！都是谎言！”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我是帝皇最忠诚的仆人！我的信仰坚不可摧！这是恶魔的低语！是混沌的腐化！”
刺客庭大导师瓦戈里奇，他看到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他自己。
然后，镜中的他，开始执行他这一生中下令执行过的每一次暗杀。他用毒刃刺穿了忠诚的星区总督，用狙击枪射杀了敢于直言的议员，用炸弹将无辜的平民卷入权力的斗争。
每一次杀戮，镜中的他都会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他看到受害者的鲜血溅满了镜面，最后，镜中的自己，将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缓缓刺向了他自己的心脏。
“不……不……”瓦戈里奇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倒在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其他的每一位高领主，都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他们最深层的恐惧，最卑劣的欲望，最龌龊的阴谋，全都被赤裸裸地翻了出来，在他们的脑海中无限放大，反复播放。
这不是幻觉。
这是他们灵魂最真实的倒影。
许欣只是将这一切，呈现在了他们自己面前。
这场审判，没有声音，没有火焰，却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它直接摧毁了一个人存在的根基——他们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精神威压缓缓退去。
王座厅内，恢复了平静。
高领主们，或者说曾经的高领主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有的蜷缩成一团，像个婴儿一样无声地哭泣。
有的睁大着眼睛，瞳孔涣散，嘴角流着口水，显然已经变成了白痴。
有的则像瓦戈里奇一样，被自己的罪恶吓到失禁。
他们没有死。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比死了更惨。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掏空，变成了一具具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突然，一个身影挣扎着爬了起来。
是星界军总司令。
他没有哭，也没有疯。他只是跪在地上，对着黄金王座，一下，一下，用力地磕着头。
他的额头很快就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嘴里，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我看见了……那双眼睛……在宇宙的尽头……看着我们……”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敬畏。
“我们只是……尘埃……”
基里曼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他看着那些被精神力量彻底摧毁的帝国统治者，看着那个像疯了一样磕头的将军。
他的内心，没有胜利的喜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脊椎升起的寒意。
他一直以为，王座上的父亲，是一个被禁锢在垂死边缘的囚徒，一个用意志力苦苦支撑着帝国的悲剧英雄。
但今天，他所看到的，是另一种东西。
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感到陌生的力量。
那种力量，冷漠，浩瀚，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它不像一个父亲在惩罚犯错的孩子，更像是一个……神，在碾碎几只碍眼的虫子。
他转过头，看向王座的方向。
在无尽的黑暗中，他似乎感觉到，黄金王座上那双万年未曾睁开的眼睛，正隔着遥远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瓦勒瑞安走上前来，低声问道：“大人，他们……”
基里曼收回目光，他看着地上那些空洞的躯壳，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们现在是完美的工具了，瓦勒瑞安。”
“完美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