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弱点,同样致命。”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第一,他们没有脑子。”
“刘辟一介莽夫,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必然会选择最直接,最愚蠢的进攻方式——正面强攻。”
“第二,他们没有器械。”
“靠着几把破刀和临时砍伐的树木,就想攻下我这道三米高的石墙?痴人说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赵沐笙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他们的所谓‘悍不畏死’,是建立在邪教洗脑的狂热之上。这种狂热,顺风时,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可一旦遭遇迎头痛击,一旦他们的精神支柱崩塌,他们的崩溃速度,会比任何军队都快。”
他拿起一根代表着敌军的小红旗,插在了村口之外。
“所以,我们的战术,只有一个。”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依托城防,最大程度地,用我们最强的‘远程’,去消耗他们最强的‘人数’。”
他的目光,落在了毕湛身上。
“毕老,三日之内,除了一百张新弓,五千支狼牙箭,还有……二十架八牛弩,以及足够多的滚石擂木,能不能做到?”
毕湛那张苍老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不是为难,是激动!
八牛弩!那是大汉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才可能少量装备的守城利器!其图纸,早已失传!
而道师,竟能随手拿出!
“道师放心!”毕湛重重一捶胸口,“就算不眠不休,老朽和那帮小子,也一定给您造出来!”
赵沐笙点点头,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斩首!”
他的目光,转向了门口那道沉默的,绝美的身影。
“阿萤。”
“在。”
阿萤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沙盘旁。
赵沐笙没有看她,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了一道诡异的,从侧翼山林中穿插而出的弧线,直指代表敌军中军的帅旗。
“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
“一个万军从中,直取敌将首级的机会。”
“刘辟一死,黄巾必乱。”
阿萤的眼睛,亮了。
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琉璃眸子里,第一次,燃烧起名为“兴奋”的火焰。
这个任务,她喜欢。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赵沐笙笑了笑,终于,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至于第三……”
他的目光,扫过大壮,扫过李二牛,扫过每一个脸上还带着紧张,眼中却已燃起希望之火的村民。
“就是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们桃源村的兵,是如何打仗的。”
“我要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打掉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恐惧,为他们注入真正的,属于强者的军魂!”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
“告诉所有人!”
他的声音,回荡在议事厅内,如同一记记重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战,我们不是为了活下去。”
“我们,是为了赢!”
“是为了告诉这乱世里的所有人,我桃源村的墙,不是谁都能爬的!我桃源村的粮,不是谁都能抢的!”
“谁敢伸爪子,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轰!
一股无法言喻的豪情,在所有人的胸中,轰然炸开!
紧张,恐惧,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极致的狂热与战意!
“喏!”
所有人,齐声暴喝,声震屋瓦!
……
第二天。
当赵沐笙的命令传遍全村时,整个桃源村,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以一种恐怖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工坊的炉火,从未如此旺盛。
新砍伐的木料,堆积如山。
铁匠的锤打声,酿酒坊的号子声,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磨砺箭头的“嘶嘶”声,是测试弓弦的“嗡嗡”声,是巨木被拖上城墙的沉闷撞击声。
学堂,停课了。
但孩子们没有闲着。
他们在妇人的带领下,将一捆捆削尖的箭头,仔细地涂上早已备好的桐油。
他们还小,不懂得战争的残酷。
他们只知道,村主说,这是在保护他们的家。
这就够了。
村外的空地上,一百二十名丁壮,已经全部换上了简陋的皮甲,手持着清一色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雪花钢长矛。
他们在民兵队长大壮的咆哮声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简单的,也是最实用的队列和刺杀动作。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
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叫苦,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属于农民的质朴与紧张。
可他们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那是一种,当你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时,才会拥有的,决绝与坚定。
孙芷君站在墙头,看着这热火朝天,却又井然有序的一切,心中,只剩下震撼。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群不久前还面黄肌瘦,为了半个窝头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的流民,在短短几个月内,蜕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正站在墙垛边,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年轻的身影上。
答案,不言而喻。
暴风雨,即将来临。
但桃源村的每一个人,心中,却都出奇的平静。
因为他们知道。
那个男人,还站在这里。
只要他还站在这里。
桃源村的天,就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