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轮到我们……还债了(1 / 2)

诏奴躬身领命,双手结印,归源殿中央那尊沉寂了百年的万象玄镜骤然亮起。

镜面之上,不再是映照人影,而是旋开一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仿佛连接着时光的坟场。

第一缕残念被从中牵引而出。

那是一柄断剑的虚影,剑身布满裂痕,剑柄的鎏金早已剥落。

它在空中嗡鸣,诉说着一场惨烈的血战。

画面流转,是它随着主人冲锋陷阵,斩落敌寇头颅,最终在护主时被巨斧劈断的瞬间。

滔天的忠诚与不甘化作无声的咆哮。

然而,画面再转,断剑被扔进熔炉,灼热的铁水将它的荣耀焚烧殆尽,最后被铸成了一把弯曲的农用锄头,在泥土里沉默地腐朽。

“我……为国而折,却沦为……刨食之器。”断剑的残念带着无尽的悲凉,消散在空中。

满殿死寂。

方才还在为税收、军备争得面红耳赤的六部重臣,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半个字。

紧接着,一顶破旧的花轿虚影浮现。

它没有金戈铁马的悲壮,只有细碎的呜咽。

它忆起自己曾抬过三代新娘,听过最真挚的誓言,也见过最幸福的眼泪。

它曾是那方圆百里最体面的轿子,直到有一天,它被随意地丢弃在柴房,任由蛛网和灰尘掩埋了所有喜庆的红绸。

最后一任主人家的小孙子,甚至不知道它叫什么,只当它是一堆碍事的破木头。

“他们坐着我……走向新生,却无人……为我送终。”

殿中已有官员开始用袖袍擦拭眼角。

最后,一方边关石碑的虚影缓缓升起。

它的气息最为苍凉、厚重,带着风沙与血腥的味道。

它没有哭诉,只是低沉地吟诵着一个个刻在它身上的名字,那是三百年间,为守卫大夏而战死沙场的将士名录。

可就在不久前,驻守边关的将士后代,为了修建一座能“聚财”的风水大宅,竟嫌它碍事,找来工匠将其砸碎,铺成了庭院的石板路。

“我为英雄守名,英雄的后代……却嫌我挡了他们的风水。”石碑的残念化作一声长叹,如北境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噗通”一声,户部尚书老檀头,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竟双膝跪地,老泪纵横。

他捶打着胸口,声音嘶哑:“陛下……臣等有罪!我们只知册封新神,供奉新灵,却忘了……忘了这些无言的旧物,它们也曾是英雄,也曾有魂啊!”

寂静的大殿,被这一声悲怆的哭喊彻底撕裂。

凤无涯缓缓起身,凤眸扫过一张张羞愧、震撼、悲痛的脸。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立‘共忆日’。定于每年冬至,天下百姓,无论贫富贵贱,皆须为家中一件‘无名旧物’设龛祭祀。它可以是一只补了又补的饭碗,可以是一件磨破了的旧衣,也可以是一柄断裂的兵甲。凡有所付出者,皆可入祠,皆受香火。”

她走到案前,亲手铺开一卷空白的诏书,提笔疾书,笔锋凌厉如刀。

“告万民书:不是所有功绩都该被铭记,但所有付出都不该被践踏。尔等今日之安稳,皆由无数昨日之牺牲铸就。今日之共忆,非为求福,乃为不忘。不忘,则魂不孤。”

写罢,她将诏书递给诏奴。

诏奴心领神会,双手捧着文书,以灵火点燃。

那文书在火焰中并未化作灰烬,而是分解成万千只洁白的纸鹤,振翅而起,冲出归源殿,投入天际的风眼,飞向大夏王朝的四面八方。

数日后,效果初显。

在最偏远的一座山村里,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正小心翼翼地将家里那把断了柄的旧犁铧擦拭干净,放在用石头搭起的小龛里,旁边还供着一个野果。

他奶声奶气地对着犁铧拜了拜:“犁爷爷,辛苦啦。”